体育祭很快就到了,当天,主席台的喇叭炸响时,我正在跳高区热身。横杆升到1米75的瞬间,观众席突然爆发出尖叫——香奈不知何时站在了观众席的椅子上,正举着应援旗疯狂挥舞。

“太一!看这里!”她黑的马尾几乎扫到横杆,耀黑着脸揪住她后领往下拽。晴香则在一旁协助,生怕香奈摔着,鱼骨辫上的星月丝带被风吹得乱飞。

助跑时钉鞋刮起塑胶碎屑,腾空,收腰,翻越,一气呵成,当我落在缓冲垫上而横杆稳稳停在上方时,周围的同学们爆发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破纪录了!真不愧是你!”浩太冲过来拽我胳膊,在我耳边悄悄说,“看见没?刚才那帮女生都在偷拍你!”

休息之隙,晴香小跑着递来毛巾,发梢沾着医疗帐篷里的消毒水味:“擦擦汗……那个,太一很帅哦,好厉害,请继续加油。”

正午的太阳开始毒辣时,我们终于聚在接力检录处。浩太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搓手,被香奈嫌弃地踹了一脚。耀正在帮晴香重新绑鞋带,黑色发绳在她脚踝缠了三圈。

“各就位——”

浩太像离弦的箭射出去时,看台响起海啸般的欢呼。他交接给香奈的瞬间,少女的黑色的马尾几乎甩出残影。耀接棒时突然加速,黑色运动服猎猎作响,像扑向猎物的猎豹。

我接过接力棒,一切都很顺利,耀的良好发挥让我仿佛置身无人之境,而我亦不敢松懈,而是埋头狂奔,将这份轻松留给晴香。

众目睽睽之下,晴香依旧保持着从前训练的样子,伸手以待,已不知多少次我将接力棒按进这只纤纤素手,而这一次,她有力地执棒向前。

“加油啊——”我拼命大喊,晴香飞速离去,看着她的背影,我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我没有选择原地休息,而是从赛道外跟了上去。

眼看着快要到终点,本以为我们将毫无疑问顺利地拿下冠军,连庆功宴我都想了,可就在终点前,鞋底打滑的刺耳声响撕裂空气——

“晴香!!”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翠鸟,重重跌落在地上,片片羽毛飘散在空中。

我不顾疲惫,拼力冲过去时,她正用左手死死抓着接力棒,眉头紧锁,咬紧牙关,隐隐发出惨叫声。血顺着小臂浸透耀给的发绳,在红色的跑道上洇出暗红的花。香奈她们也相继赶来,面对痛苦的晴香,我们手足无措,这时耀已经带着校医福原小姐赶来。

得到校医的同意,我们将晴香转移到了一旁,晴香呜咽着流泪,嘴里不停地喊疼,校医一边安抚一边试着让她移动右臂,可她却从泣声挤出来一句:

“对不起,福原老师,我做不到……”

福原老师意识到不对劲,转头让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打开急救包,紧急为她处理一些外伤。

世界静音,我明白,出大事了……

再清醒过来时,我已经置身于病房,消毒水的气味刺进鼻腔时,耀已经推开急诊室的门。她黑发黏在汗湿的脖颈,校服下摆还沾着跑道的橡胶碎屑。

"右臂骨轻微骨折。"她对着手机复述诊断书上的术语,指甲在屏幕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需要打石膏四到六周。"

浩太抱着纸袋撞开病房的门,运动绷带从手腕缠到肘关节。他抖出三个草莓可丽饼时,额头上的汗水滴在床边:"还热着呢,趁热吃。"

“都什么时候了,小晴都这样了,我才不要……”香奈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晴香则用左手接过一个可丽饼,送到香奈嘴边,平和地说:

“好啦,我已经没事了,香奈,你中午就没吃饭吧,来,可不能饿着。”

“小晴……”香奈吸了吸鼻涕,张嘴咬了一口。

“喂,要人家晴香喂你呀?”耀说了一句,香奈立刻接过可丽饼。

“加藤同学,你也吃一个吧,还热乎着呢。”浩太拿出另一个递给晴香。

晴香用指尖戳了戳粉色包装纸,咬了一口,看着包装纸忽然笑起来:"果然,天野同学买的是香奈最喜欢的牌子呢。

消毒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我握着她冰凉的手,耀掏出手账本写医嘱:"每天冰敷三次,止痛药饭后吃。"她钢笔尖突然停顿,"洗澡时用保鲜膜包石膏,不过最好找个人帮你洗,比如我,愿意效劳。"

谢过耀的好意,晴香垂眼看着石膏上晕开的血渍,忽然轻声说:"接力棒......"

浩太从裤兜掏出染血的塑料棒,断裂处用创可贴补上:"香奈捡回来的,说要当传家宝。"

护士来换点滴时,耀正用湿巾擦拭晴香脚踝的擦伤,香奈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堆女生的小玩意。

"接下来一个月我要每天给你扎不一样的发型!"她掏出五颜六色的发圈,"看!把石膏也装饰得漂漂亮亮!"

耀突然拦住准备下手的香奈:"先把指甲剪了,别刮到石膏。"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指甲钳,金属碰撞声里混着香奈的抗议。

浩太蹲在床边削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螺旋。他手抖得厉害,水果刀在指尖划出细小的血口。知道他不愿闲着,我接过他手上的工作让他去接一盆热水。

香奈还是不放心,非要喂晴香吃:"啊——张嘴——"她袖口还粘着晴香的血迹,笑起来时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泪珠。

窗外暮色染红消防梯时,护士来赶人,我作为家属流了下来。她们走了,病房里只剩我们两个,静静的,晴香忽然拽住我衣角。月光淌过她打着石膏的手臂,像给白玉兰裹上霜雪。

"太一,"她指尖在我掌心画圈,"其实摔倒的时候……",此刻呼吸都变得很吵,"我在想,要是能替你赢一次就好了。"

“还疼吗?”我傻乎乎地问出这样的话。

“不疼了。”她也傻乎乎地回答。

监护仪的红光跳动着,映出她锁骨下淡粉的疤痕。那是去年冬天为我熬鸡汤时烫伤的,当时她也这样笑着说"不疼"。

但独处时,往往也会说出真心话。

“太一,那个……我的胳膊,以后还能做料理吗?”她满脸忧容。

“没问题,医生说只是轻微骨折,康复之后不回留下后遗症的。”我安心劝道。

“真的吗?”

“放心吧。”

“那……那这段时间,太一的一日三餐……”晴香接着为难。

“别担心,会有办法。”此话一出,我已做好决心承包接下来所有的伙食制作,直到晴香的手臂完全恢复的那一天。

第二天,晴香还在熟睡,我却先醒了,反正睡不着,我决定去给晴香买早餐。

从便利店买好速食饭团,准备回去时,我忽然看到了一束花团锦簇,那是一家花店,老板早早地摆上新鲜的花朵。

想起晴香闷闷不乐的样子,我随手买下了一束,一起带了回去。


“这是给我的?哇,好漂亮!”晴香看见眼前的花束,惊喜地说。

“嗯,希望你快快好起来,也希望你不要愁眉苦脸的,有我在呢,别害怕。”我自顾自地摸了摸她的头。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