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云轻鸿来说,钱很重要,小的时候他常因此吃亏,只可惜当初兜里没揣半分钱,他的所有资产全部藏在国师府,被他认为十分安全的地方,丝毫不用担心被偷。
不过,卖掉衣服和饰品换来钱并不能支撑太久,所以他现在还会在山里挖些药材,然后拿到最近的集市去卖。
将锄头搁置在门旁,云轻鸿如往常那般准备好食材,添火加柴,烧菜做饭 ,习惯性的看一眼仍躺在床上的元梦。
今天的她,仍未醒来。
同样的日子不知持续了多久,或许心里已无期待,他到底是希望元梦尽快醒来,还是希望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呢?或许只是成为了一种习惯吧。
如果有一天,元梦不在自己身边,他恐怕会变得无法适应。
云轻鸿摇了摇头,不再思考不着边际的事,他端起一碗熬好的粥,来到元梦身旁坐下。
他先是张开口自己尝了一点,温度适中,味道也不错,方才微微点头,他现在对于自己的厨艺相当有自信,倘若元梦醒着或许能够点评几句吧。
云轻鸿轻笑一声,随后他喝下一大口米粥,含在嘴里并未吞下,他俯下身体撬开元梦的嘴巴,将米粥喂入她的口中。
一碗过后,云轻鸿拿起身旁早已准备好的毛巾,仔细地替银发少女擦拭嘴巴,红润的嘴唇微微翘起富有光泽,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昏迷了一个多月的人,面色依旧健康,没有半分消瘦,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双眼,然后伸直双臂说一声:睡得真舒服。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元梦却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云轻鸿的目光在少女的脸上停留了数秒,随后,他搓洗毛巾,将其拧干后晾在了脸盆架上,并拿起木质脸盆和另外一条明显宽大几分的长毛巾,来到厨房将烧开的热水用木瓜瓢舀入盆中,之后他又掺了一点清水,直到温度适中,方才端着脸盆来到元梦床边。
他掀开被褥,动作轻柔地将元梦扶起来,让她背靠床头板,随后开始解开少女的衣裳,并用湿毛巾为她擦拭每一寸肌肤,云轻鸿的手法很是轻柔、细腻,不消多时,就已经为少女擦拭好了身体。
从始至终,云轻鸿的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无论是看到元梦的身体,还是手指触及她的肌肤,他的眼神都没有变化,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淡,仿佛他刚才做的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确实是一件平常的事,对于云轻鸿来说,这就是他的日常。
日复一日,或许最初还有一点生疏,但到了现在早就已经习惯,尤记得最初的他是十分抗拒的,但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之所以选择在远离人群的深山中安顿,就是因为不希望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想到这里,云轻鸿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弧度,但他的目光依旧冷淡,分不清是在微笑还是冷笑。
曾经的支柱已经崩塌,再加上发生在元梦身上的变故,他难以拾起开心的情绪,这也是他最近去到集市里,被人称作“云冰块”的原因,不仅人是冷冷的,就连心也是冰冰的。
擦拭完元梦的身体后,云轻鸿合上她的衣裳,将她重新扶回床上躺好,并且抚平被褥的折痕。
忙活完这些,云轻鸿才开始吃起自己的晚餐,一截胡萝卜和一盘竹笋炒野菜,除了胡萝卜是他在集市购买的,竹笋和野菜都是他从山里挖的。
云轻鸿特地多放了一点盐,因为这样搭配米粥才能更好的下咽,但或许,下饭之物除了食盐,还有元梦的睡颜,他总是注视着元梦的脸,就连吃饭时也不曾落下。
吃完晚饭,云轻鸿开始刷洗碗筷,因为他只准备了四套碗筷,所以每天晚上都得清洗,他不觉得麻烦,不如说,他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忙一些,用以度过漫长空虚的一天。
将所有的事情忙完之后,云轻鸿搬出矮凳,来到屋门前坐下,静静地眺望着无边的星空,自打记事起,云轻鸿总是喜欢仰望天空,他渴望拥有像鸟儿一样飞翔的自由。
云轻鸿,他的名字也是得益于此。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懂得了人类无法飞翔的道理,一定是在很早之前吧,就在他第一次见到元梦的时候。
……
夜已深,云轻鸿缓缓收回目光,他提着矮凳走进了木屋,挂上门栓,熄灭油灯,他解开布衣然后在元梦的身侧躺下。
由于木屋很小,厨房和门厅更是放在一起,单独隔了一块区域当做卧室,放下一张床就已经有些勉强,更别说再添一张床了,而且云轻鸿也没有扩大木屋的想法,反正床上躺两个人也不算拥挤,他的睡姿安稳,也不会动手动脚。
倘若元梦有所不满,就让她醒过来自己提意见吧。
云轻鸿双手交叠置于腹部,呼吸着身旁人的气息,他感到无比安心,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也不知两人的梦境是否会有串联。
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云轻鸿身上的衣物变多了,虽然以他的体质也无需穿这么多,但他的心早就死了,力量变得难以发挥,也就不再使用力量了。
“今日,元梦依旧未醒。”
又是半个月过去,天上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云轻鸿抬手接住窗外飘落的雪花。
“下雪了啊,元梦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雪越下越大,几日后就已经盖住了门槛,云轻鸿不得不用锄头清出一条路来,看到山川大地都被雪花一层铺上厚实的银毯,他知道最近去不了市集,幸好他早就储备好了过冬的食物。
“呵,过冬,元梦你不该是头棕熊啊。”
由于下雪,云轻鸿倒是变得清闲了许多,空闲时间,他开始做起了木雕,刚开始做木雕,他也不知道该雕些什么,便端着元梦的发簪作为参考。
由于元梦一直沉睡,躺在床上的她自然用不到发簪,但为了让元梦醒来时,能够立刻找到发簪,所以他将“繁花”发簪放在了床头的位置。
端详数日,云轻鸿的雕刻也算是有模有样,初具发簪的模样,但具体到了样式,就变得有些粗糙了,新手一开始就去雕刻莲花,还是太困难了。
退而求其次,云轻鸿开始将菱角磨平,打算第一次就先磨一个珠子,渐渐地,他开始有了睡意,眼见天色已晚,发簪基本成型,便打算明天继续。
于是,云轻鸿吹灭油灯,爬上了床,没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深夜,大地白雪皑皑,月光透过纸窗洒入屋内,银发的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睛迷离的好似水中的明月,既梦幻又不够真切。
元梦醒来了,云轻鸿却睡着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扭头看向躺在身侧的云轻鸿,他依旧在睡,仿佛什么动静都吵不醒他。
这很正常,元梦曾作为【梦之始源】,即使耗尽了【梦源之力】,仍然保留下了部分特殊,更何况她并没有止步于始源境,在云轻鸿睡着之后,她不想让他醒过来,他也就醒不过来。
她抚摸着云轻鸿的脸颊,轻声说道:“轻鸿,即使我许愿让一切重新来过,但我们还是无法相互理解。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是五千年前,死于三圣人之手的【葬界】,也不知道你埋葬整个世界想要达成何种愿望,但你若是想要重新成为【葬界】,我会阻止你,甚至不惜再一次杀死你。
“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趁着一切尚未发生,你我还有时间,让我们重新梳理一下自己的想法吧。
“现在,我要走了。
“轻鸿,若再次相见之时,你不是【葬界】,而我也不是【造梦者】,那样该有多好。”
元梦俯下身,在云轻鸿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晚安,轻鸿,祝你有个好梦。”
元梦走了,在走之前,她接上了云轻鸿的断臂,并带走了尚未完成的圆头木簪,一切才刚刚开始。
屋外风雪呼啸,撩起她的银白色发丝,吹起她的纯白衣角,她行于雪中,步伐轻微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漫天雪花飞舞,那一道纯白的身影终是消失在了雪中。
……
元梦不知道这之后,云轻鸿又找了她多久,也不知道再相见时,各自又是以什么样的角色进入对方的生活,但她知道,现在应该多给各自一点时间,时间终会证明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