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混合气味,以及更深处,一丝若有若无、却又无处不在的,如同陈年污泥暴露在烈日下缓缓发酵的腐败气息。这不是凡俗疾病会散发出的味道;西尔维娅那属于精灵、对生命能量流动异常敏锐的感知力清晰地告诉她,这是一种更本质的衰败,一种生命力正从根源处被缓慢、无情抽走的枯萎感,与她们在丰饶之神废弃圣地那染血祭坛上发现的【枯萎之痕】残留,带着同源的恶意,遥相呼应。
街道上行人稀疏得如同被遗忘的棋子,即便是理论上该最为喧嚣的正午时分,也只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萧索与死寂。人们大多行色匆匆,低垂着头颅,仿佛害怕与任何视线交汇,每一张脸上都深刻着难以磨灭的忧虑,以及更深处,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对未知灾祸的恐惧。
一队队盔甲上沾染着难以洗净污渍的卫兵,如同疲惫的幽灵般频繁巡逻,他们的眼神既警惕又茫然,紧握着制式武器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的高度紧张而骨节泛白。城市的部分区域被粗糙不堪的路障和沾满灰尘的绳索蛮横地隔离起来,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到里面如同囚徒般晃动的、被绝望浸透的身影,偶尔传来压抑至极的哭嚎,又很快被死寂吞没。
城市边缘,那些临时搭建起来、被冠以“治疗营地”之名的所在,更像是绝望者的最终收容所,而非带来希望的疗愈之地。简陋破旧的帐篷在寒风中瑟缩,里面断断续续传出被强行压抑的剧烈咳嗽声和绝望的低泣,却鲜少有人能真正恢复健康、活着离开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区域。
西尔维娅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暗色皮甲,外面随意罩着一件最普通的灰色旅行斗篷,试图将她那过于显眼的月白色长发束起,隐藏在兜帽之下,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路德维希身后半步的距离,那双罕见的、星辰般璀璨的紫罗兰色眼眸,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扫过眼前这幅末日般的景象,秀气的眉头不自觉地紧紧蹙起,形成一道忧郁的褶皱。
这种生命在沉默中被无声扼杀、凋零的景象,让她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以及一股难以言喻、却又汹涌澎湃的压抑怒火,几乎要灼伤她的喉咙。“他们……他们不该是这样死去的。”她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强烈共情而引发的轻微颤抖。
路德维希依旧维持着他那副仿佛与世隔绝、温文尔雅的学者派头,一身剪裁考究、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色衣物,银色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与周围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他从容地走在前面,步伐稳健,如同穿行于一座正在上演宏大悲剧的历史遗迹之中,那双纯粹的金色的眼眸平静地观察着周遭发生的一切苦难,仿佛只是在阅读一本写满了灾难与警示的古老卷轴。
“生命自有其循环,终有凋零之时,”他的声音平稳得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轨迹,清晰地传入西尔维娅的耳中,带着一丝安抚,却又蕴含着古老存在特有的冷漠,“但像这样非自然的、被扭曲的枯萎,需要被纠正。这也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原因。”
他微微顿了顿,侧过脸,金色的眼眸在阴沉天光下流淌着难以捉摸的光泽,补充道:“空气中弥漫的衰败能量,并非源于普通的病菌或毒素,其本质更像是法则层面的污染与侵蚀。旧神陨落,法则动荡不休,某些被遗忘在时间长河深处的力量,便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般趁虚而入。诸神黄昏的浪潮,总是伴随着这样看似无序、实则有着深刻根源的混乱。”
他们伪装的身份是一对游历四方的学者和他求知欲格外旺盛、天赋异禀的精灵助手——一个相对容易在任何混乱之地获取信息,又不容易引起地方势力过度警惕的身份组合。路德维希不知从何处准备的身份文书完美无瑕,上面甚至附带着某种古老魔法留下的、令人信服的微弱灵光,足以应付绝大多数常规的盘查。
他们在锈迹斑斑的城门口接受了流于形式的简单检查和体温测量——一种在此刻显得效果可疑、更像是心理安慰的预防措施。守卫只是用疲惫不堪的眼神草草扫过文书,漫不经心地登记了他们的信息,便挥手示意放行,显然,对于这种灾祸临头的时候还愿意主动进入灰铁城的外来者,他们也早已无暇、更无力过多关注其真实目的。
进入城内,他们并未急于前往那些被严密封锁的隔离区,而是在相对还算维持着表面正常的区域缓步穿行,如同两滴悄然融入浑浊水流的清泉,不动声色地收集着散落在空气中的信息碎片。他们听到市民们刻意压低声音、却难掩恐惧的交谈,谈论着谁家的顶梁柱又在昨夜无声无息地倒下,谈论着神殿里那些高高在上的牧师们,他们的祈祷正变得越来越难以生效,圣光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
甚至有更离奇的传言在阴影中悄然滋生、蔓延,说是在寂静的夜晚,能听到来自城市地下的、属于某个未知邪神的、令人疯狂的低语,或是看到瘦骨嶙峋的亡灵在疫区边缘摇晃着徘徊,贪婪地吸食着弥留的生命气息。恐慌如同瘟疫本身,甚至比瘟疫传播得更快、更彻底,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无声地蔓延,扼杀着最后的希望。
西尔维娅注意到,偶尔有穿着不同神殿服饰的牧师或神官行色匆匆地走过街道,但他们脸上同样刻满了深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她甚至亲眼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牧师,在为一个蜷缩在路边、奄奄一息的病人施展神术时,那本该温暖纯净的微弱圣光仅仅闪烁了几下,便如同被无形之手掐灭般彻底熄灭,老牧师脸上瞬间露出了信仰崩塌般的绝望与茫然。
神权,在这个被未知枯萎阴影彻底笼罩的城市里,显得如此苍白、如此无力,如同褪色的古老壁画,再也无法给予信徒们丝毫慰藉。
“看来,这位潜藏在幕后的【枯萎之神】,或者说,这种枯萎之力,对其他神祇的神力有着天然的、极其强大的压制,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污染。”路德维希在西尔维娅身边低声做出判断,语气依旧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预料到的学术观点,但金色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他们尝试着靠近一处设立在废弃仓库附近的隔离检查点,希望能更近距离地观察那些被感染者的具体情况。这里的气氛比外围街道更加紧张、压抑,空气中腐败的气息也浓重了数倍,卫兵的数量明显增多,而且个个神情紧绷,领头的赫然是一位身材异常高大、面容如同刀削般刚毅的中年卫队长。
他的盔甲虽然也沾染着污渍,但明显比普通士兵要精良许多,保养得也更好,眼神锐利如盘旋在空中的猎鹰,腰间佩戴着一柄厚重的制式长剑,手腕上却突兀地系着一条早已褪色、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似乎是某种护身符的彩色编织绳,与他铁血的气质格格不入。
“站住!”卫队长粗粝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他猛地伸出手臂,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他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尤其在路德维希那身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整洁学者装扮,以及西尔维娅兜帽下若隐若现的、掩饰不住的精灵尖耳和那双过于明亮的紫罗兰色眼眸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
“学者?像你们这样的学者,选择在这个时候来灰铁城?”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感,带着一股久经沙场、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看起来,可不像是一般埋头故纸堆的研究员。”
路德维希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一步,动作自然而然地,将西尔维娅稍微挡在了自己身后更安全的位置,脸上则适时地露出一个温和、诚恳且无懈可击的微笑:“卫队长阁下,日安。越是混乱动荡的时代,往往越是蕴藏着被世人遗忘的古老知识和推动变革的关键契机,不是吗?我们正是为此而来,希望能尽绵薄之力。”
“我是路德维希,一位研究古代历史,以及……在特殊时期,世界法则所呈现出的异常现象的学者。”他从容不迫地介绍道,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权威感,“这位是我的助手,西尔维娅。她在这方面极具天赋,只是实践经验尚浅,还需要我的悉心指导。”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一份用某种极其古老的鞣制皮革制成的卷轴,和一枚雕刻着繁复纹路的古朴印章,递了过去。这两样东西绝非凡物,卷轴本身就散发着淡淡的、属于知识沉淀的魔力波动,印章上的纹路更是复杂而权威,似乎来自某个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但曾经声名显赫的古老学术机构。
“这是我们的身份证明,以及一封来自王都大学城的推荐信。我们听闻灰铁城正经历着异常的状况,希望能在此进行一些深入的研究,或许……或许能对缓解眼下的困境有所帮助。”
卫队长接过卷轴和印章,粗粝的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上面蕴含的非凡力量,他仔细地查看起来,眉头微微皱起。他显然能感觉到这些物品的不凡之处,上面那清晰的魔法印记也绝非伪造。但他眼中的怀疑并未因此而完全消除,反而更加警惕。
“王都大学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对我们这穷乡僻壤爆发的普通瘟疫感兴趣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用审视的目光再次打量着路德维希,似乎想从他那平静无波、仿佛深潭般的表情下找出哪怕一丝破绽。
路德维希从容应对,仿佛早已预料到对方的质疑:“瘟疫本身或许在历史上屡见不鲜,但其背后可能牵扯到的法则层面的异动,才是我们真正关注的重点。毕竟,在诸神黄昏这个特殊的背景之下,任何看似微小的异常,都可能预示着更大风暴的降临。”
他甚至信手拈来,顺口引述了几段关于古代大瘟疫爆发与神祇力量兴衰更迭相互关联的、极为冷僻的历史记载,其渊博的知识和清晰的逻辑,让久经沙场的卫队长一时也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在这时,身后的隔离点内突然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惊呼。一个身材壮硕、负责搬运救援物资的民夫,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仿佛内脏被撕裂般的呻吟,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软软地倒了下去,沉重地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变得如同死灰般惨白,嘴唇迅速发紫,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生命体征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衰弱下去。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惊恐的呼喊,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形成一片真空地带,连附近几个原本还算镇定的卫兵也面露难色和恐惧。
“快!快去叫神殿的牧师来!”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但声音里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绝望,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即使牧师来了,面对这种诡异而迅猛的“枯萎”,也未必能起到任何作用。
卫队长脸色骤然一变,立刻转身冲上前去查看情况,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探向民夫的颈动脉,但显然对此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民夫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胸膛的起伏几不可见,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
西尔维娅看着这令人心碎的一幕,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翻涌的情绪。她几乎是凭借着一种超越理智的本能,猛地冲了出去,动作轻盈得如同月下的影子,瞬间拨开了惊愕的人群,毫不犹豫地蹲在了那个濒死的民夫身边。
“西尔维娅!”路德维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紧张,但他最终并没有强行阻止她的行动,只是金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变得更加深邃难测。
“让开!”西尔维娅对周围投来的惊愕、恐惧甚至是指责的目光不管不顾,她伸出自己白皙纤细、此刻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双手,毫不迟疑地按在了那民夫冰冷僵硬的胸口。一抹奇异的、混合着神圣与毁灭气息的紫白色光芒,如同破开混沌的第一缕晨曦,骤然在她掌心亮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空气似乎都因此而微微震颤起来。
那紫白色的光芒并非纯粹的圣洁,它既蕴含着沛然的生命活力,如同初春解冻时奔涌的河流,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逆转生死的奇异力量,光芒边缘甚至跳跃着细碎的、近乎银灰色的电弧,隐隐透出毁灭与终结的气息。这光芒并不灼热,却让靠近的人感到一种灵魂层面的战栗,仿佛同时看到了创世与灭世的缩影。
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惊呼都卡在了喉咙里,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双散发着奇异光芒的手上。卫兵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脸上充满了震惊与戒备;平民们则瞪大了眼睛,恐惧与一丝渺茫的希望在他们眼中交织;而那位濒死的民夫,原本已经涣散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极度的痛苦中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卫队长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锐利的眼神死死锁定西尔维娅,以及她掌心那绝非凡俗、更非任何已知正统神术的光芒。“你是什么人?!”他厉声喝问,声音因震惊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这是什么力量?!”
西尔维娅没有理会他,此刻她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与那股侵蚀民夫生命的“枯萎”之力的对抗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冷、粘稠、如同活物般的黑暗能量盘踞在民夫体内,正疯狂地吞噬着他残存的生机,那能量充满了死寂与绝望,带着一种将一切拖入永恒沉寂的恶意。
她掌心的紫白色光芒如同潮水般涌入民夫体内,那沛然的生命能量试图修复被破坏的组织、重新点燃生命之火,但同时,那潜藏的毁灭性力量则更直接地、毫不留情地冲向了那股盘踞的枯萎能量。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精准的操控下,形成了奇异的平衡与对抗,既要救人,也要精准地“抹除”那致死的根源。
这不是温和的治愈,更像是一场在她掌心方寸之地展开的、无声却激烈的战争。民夫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灰败的脸色时而闪过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时而又变得更加惨白,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那微弱的呼吸却奇迹般地没有中断,反而似乎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
路德维希站在人群边缘,金色的眼眸深邃如古井,清晰地映照着西尔维娅专注的侧脸和她指尖流淌的光芒。他没有插手,只是平静地观察着,但周身却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安心的气场,悄然隔绝了周围人群可能产生的干扰,也让那位蠢蠢欲动的卫队长暂时按捺住了拔剑的冲动。
他的目光扫过西尔维娅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知道这种同时驾驭生命与毁灭两极的力量对她而言消耗巨大,尤其是在试图救治一个被法则层面力量污染的个体时。但他更清楚,这是她必须经历的,是她理解并掌控自身“灾厄”之力的必经之路。
“有效……好像真的有效!”人群中有人压低声音惊呼,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他们看到那民夫胸口的起伏虽然依旧微弱,但确实变得规律了些,不再是之前那种随时可能停止的濒死状态。
卫队长脸上的惊疑不定更加浓重,他不是没有见识的莽夫,他能感觉到那紫白色光芒中蕴含的力量层级极高,甚至隐隐让他灵魂感到不安,这绝非普通魔法或低阶神术能比。他看向路德维希,试图从这位看似平静的“学者”眼中找到答案,但对方的眼神深邃如海,根本看不透任何东西。
就在这时,西尔维娅猛地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感觉到那股枯萎之力仿佛被激怒了,不再仅仅是被动盘踞,而是开始疯狂反扑,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恶毒的力量如同毒蛇般顺着她的能量连接,试图反向侵蚀她的身体和精神!
“小心!”路德维希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守住心神,剥离它,不要试图同化或压制!”
西尔维娅瞬间明悟,强行压下因反噬而带来的眩晕感,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再试图用生命能量去“修复”民夫,而是将更多心神投入到那股代表“终结”与“归无”的银灰色力量上,以一种近乎切割的方式,精准地斩断了枯萎之力与民夫生命本源的连接,同时用一层稀薄却坚韧的银灰色光晕包裹住那反噬而来的恶意能量。
没有剧烈的能量碰撞,那股反噬的枯萎之力在接触到银灰色光晕的瞬间,就像是被投入虚空的火焰,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而被斩断了根源的枯萎之力在民夫体内也迅速失去了活性,虽然无法立刻完全清除,却暂时停止了对生命的吞噬。
西尔维娅缓缓收回双手,身体晃了晃,被及时上前一步的路德维希不动声色地扶住。她微微喘息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掌控力量后的疲惫与满足。
那倒地的民夫,虽然依旧虚弱不堪,脸色灰败,但呼吸已经明显平稳下来,甚至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眼皮也颤动了几下,显然已经脱离了濒死的边缘。
“他……他活下来了!”有人惊喜地喊道,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人群中爆发出小声的议论和惊叹,看向西尔维娅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卫队长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又看了看被路德维希扶住、显得有些虚弱的精灵少女,脸上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挥手示意手下将那民夫小心翼翼地抬到一旁相对干净的地方,然后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路德维希和西尔维娅。
“你们到底是谁?”他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审问意味,“你们使用的,绝不是普通的力量。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任何异常的力量都可能带来更大的灾难。我需要一个解释!”
路德维希将西尔维娅的手臂轻轻搭在自己臂弯,让她可以稍微借力,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温和的学者笑容,只是眼底深处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威严。“卫队长阁下,正如我之前所说,我们是研究法则异动的学者。而我的助手,恰好拥有一些……嗯,比较特殊的天赋,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抗这种法则层面的污染。”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与其追究我们力量的来源,不如考虑一下,我们或许能为这座正在被枯萎吞噬的城市,带来一线不一样的希望?毕竟,你们的神术已经失效,不是吗?”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卫队长的心上,让他一时语塞。他看着隔离区内那些绝望等死的病人,看着手下们疲惫而麻木的脸,再看看眼前这两个神秘莫测、却似乎真的拥有对抗枯萎之力的外来者,内心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就在这时,城市深处,那片被隔离的最核心疫区方向,突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充满了怨毒与恶意的低沉嘶吼!紧接着,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的枯萎气息如同潮水般,以惊人的速度向整个灰铁城扩散开来!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而冰冷,连天光都黯淡了几分。
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恶意浪潮,实力较弱的平民甚至不受控制地开始干呕,脸上露出极度的痛苦之色。隔离点内,一些原本还算稳定的病人突然开始剧烈抽搐,发出痛苦的哀嚎。
卫队长脸色大变,猛地抬头望向城市中心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惊骇:“不好!是‘疫源之心’!它……它被惊动了!”
路德维希的金眸骤然眯起,其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中蕴含的、针对西尔维娅方才那股“存在剥离”力量的、极其清晰的敌意与警惕。“看来,”他低声对身边的西尔维娅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与危险,“我们的小小尝试,似乎不小心……踩到了某个沉睡大家伙的尾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