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带来了很多信息。
譬如说灵异杀不死，在面对灵异的时候，只有找到灵异的规律，才有活下去的可能，又譬如说，想要对抗灵异，唯有借用灵异的力量，其他都没有意义。
又譬如说，黄金能够一定程度的隔绝灵异的力量，但是并不绝对，因为某些灵异，就像是他的手——不是说被黄金包裹起来，就不会把黄金手套撕裂之类的。
但他总归是知道为什么最近黄金在不断涨价了。
当中最为重要的信息是，对方直言自己的生命不会超过三个月，如果动用自己“鬼手”的力量，那么这个寿命就会变得更加短暂。
用那个男人的话说是，鬼手会安静是因为和女鬼发生了恐怖的碰撞，暂时陷入了类似于沉睡的状态。他可以一定程度的使用这只手的力量，但是如果使用，就会让这只手逐渐的苏醒，等到这只手苏醒，那么他就会死。
李阳问对方有没有解决的方法，对方很直白的说“暂时没有，除非你去找那个女鬼再碰一碰。”
不过这样一个灵异出现的规律，大家并不知道，所以……能不能碰到，谁也不清楚。李阳也不见得活的到那个时候。
况且——
“你这一次运气好，能够让鬼手安静下来，不代表下一次也可以，即便是同样的做法，结局也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你有时间来考虑是否加入我们。”
时间……生命都只剩下三个月不到，却还要让自己加入他们？按照对方的说法，如果不是女鬼强度太高，他是会来救人的，但是那样大规模的武器，他没有自信能够对抗，担忧他自己也死在里面，让他体内的厉鬼复苏，到那时候，才是真的一点生机都没有了。
杂乱的信息让李阳的脑子很乱，望川名门现在已经全面封锁，对外的解释是有毒化学试剂泄露。
在身份上，李阳这个人已经死了。
这不太公平，自己的父母都还活着，要告诉他们……
不，或许死了比较好。
在这个小区里面住户的亲人，倘若是知道有自己这样一个人还活着，他们的心情又应该是如何的？
李阳不能够想象。
他已经死了。
他忍不住这样子的去想，看上去自己好像仍然活着，仍然行走在人世间，但或许，这只是一种意志的留存。
一种想要活着的执念——倘若是说，也一个人活着一定是有某种理由，那么自己活着的理由是什么？
自己存在的理由是什么？
他并没有拥有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因为如果他出事，鬼手可能会失控。男人对他的建议是，不要到处走。
他在附近的一处酒店中被要求禁足。
他能够理解这样的行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危险，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右手的危险，但是——他仍然感到痛苦。
他不顾一切的想要活着，可只有他活着的时候，他又在想为什么自己活着。
他来到了浴室当中打开花洒，热水冲刷在他的脸上，让他平静了一些。
他需要时间来接受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可是时间对于如今的他来讲是奢侈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像是这样子洗多少次澡。
我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看到了自己那漆黑的右手——那人说是因为女鬼和这只手的力量发生了碰撞，让这只手陷入了短暂的休眠，以至于自己可以使用一些这只手的力量……
这是不对的。
李阳看向了因为热气而变得迷蒙的镜面——他看到了。
在自己的右手手边，和自己拉着手的，那个杀死了许多人的女鬼！
是的，李阳从刚才就听到了，从最开始就知道了，在雾气消散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女鬼从未离开自己的身边。女鬼就在自己的身边。
她从未从自己的身边离开，只是通过寻常的方式，看不见而已。
在这样的雾气当中，在看不清楚自己倒影的镜面中，女鬼的模样清晰的映照出来。
这是李阳第一次如此静默的，如此清晰的看着镜面当中倒映出来的女鬼。
她真的很好看。
至少，李阳从未见过如此完美精致的少女，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份完美，让他觉得这“不是人类”。这不是人类应该有的容貌，这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美好，这正是“鬼”的体现。
“女鬼，你能说话吗？还是说，你也昏睡了过去？”
李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是想要这么做，只是想要这么说——
模糊的镜面，清晰的女鬼。
她到底是否存在于现实世界当中？
“你用女鬼来形容我，我觉得不太恰当。”
李阳再一次听见了女鬼那令人心寒的声音，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就会有生命被夺走。
李阳再一次确定，这个女鬼具备“智慧”。
“今天那个人说得话我也听到了，所以我不认可你的说法，我并不是鬼，我叫叶瞳。如果你去调查的话，会发现我是你们楼下工地的技术。”
这只女鬼说着让李阳不理解的话语。
“按照那个人的说法，我应该就是被厉鬼入侵了躯体，然后实际上的成为了驭鬼使，不过厉鬼夺走了我的意志——我也算是驭鬼使，是因为和你的手冲突，我这个厉鬼陷入了沉睡当中，我作为人的意识才真正意义上的复苏，我才是名为叶瞳的人。”
李阳不说话。
镜面中的女鬼继续说：“我知道你对我不怀抱信任，这幅身体，这个厉鬼，杀死了许多人也是事实，我清晰的知道‘我’做了什么，祈求你的原谅也没有意义，事实上，这种局面之下，我也没办法说什么——只是，我们现在的关系，应该是相互依存——保持我们两个的灵异发生冲突，可以让你维系生命，可以让我保持清醒，这不是一个坏事。”
她尽力和李阳沟通。
她知道在自己成为“厉鬼”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她也知道，在这样的厉鬼本能之下，自己做出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她更知道——如果厉鬼复苏，那么她会再一次开始像是那样杀人。
“相互依存……”
“是的，如果你死了，鬼手大概会放手，那么我的厉鬼会复苏，我也会重新变成那个杀人的厉鬼，而你也是如此，如果我不在，你的鬼手会夺走你的生命，现在这种状态，对我们两人都不坏，至少——你的生命应该不只是三个月，或许会更长一些。白天那个人没看出来我的存在。”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为什么没有告诉那个人我的存在？你是在怨恨吗？怨恨他没有来救你们？”
李阳缓缓的关闭了水龙头，然后用毛巾擦干自己的身体，随后，回到房间当中，重新穿上衣服。
叶瞳的身形却不只是映照在了模糊的镜面当中，而是直接出现在了李阳的面前。
“你为什么要保持沉默？”
“那你要我怎么做？对你露出微笑，说没关系吗？”
叶瞳一阵沉默：“我很抱歉。”
“……没有，我要睡觉了。”
叶瞳的身躯逐渐消散。
……
李阳猛然睁开眼睛，他抹去眼角的泪水，而后从床上起来。
他联络了昨天那个人，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只知道他说他叫“鬼竹”。
对方的灵异说不定和竹子有关系……他不确定这种名号是否具备一定的欺诈性，如果是自己的话……
电话却已经接通。
“喂？”
“我答应加入你们灵异调查局。”
“哦？”
电话那头显然有些诧异。
“你说我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既然死亡迟早会到来，为什么不在有限生命当中，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如果能够挽救类似于像是我这样的人的生命，哪怕只是一两个……或许这就是我活下来的价值。”
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鬼竹那边沉默了半晌，随后，李阳仿佛可以看见他的笑容。
“很好！我喜欢你的决定，你就在房间里面待着，接下来会有人来联系你。你会知道我们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我们需要做什么事情。另外……虽然我说，成为了驭鬼使就已经注定走在了死亡的道路上，但却也不是说，一定会立刻死去，灵异在带来恐怖的同时——有些灵异也会让你成为像是怪物一样的东西。你会注意到这些的。”
李阳放下了电话。
他对着虚空中说：“我们应该谈一谈。”
叶瞳从虚空中浮现出来，她一如既往：“你看起来状态比昨天好了很多，你昨天都不愿意理我。”
“我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的状态，你说你是工地上的技术员，叫做叶瞳？我会调查你的资料，你介意吗？”
“这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光是凭借我的话语来描述，你或许并不能安心。”
她丝毫不畏惧李阳所谓的调查，会变成这样的状况她本身也就很不理解，如果李阳能够得到有些有用的信息，也会帮到她的大忙。
昨天到今天，感到剧变的不只是李阳。
叶瞳也是如此。
他们的日常，都已经在一两天之内，完全的颠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