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米琳二人不敢像瑟莉雅一样钻小树林，先前她们在林子里追不上她，如果自己钻小树林自然也逃不过她。

更何况，她们现在是负伤状态，而身后的瑟莉雅则是那种诡异的，浑身冒金光的狂暴状态。

虽然，即使是沿着河流飞，她们也飞不过瑟莉雅。

隔着大约一百米的距离，她们并排飞行，身后时不时刺来一道道恐怖的剑气。

携带着恐怖的高温，有的落入河流，蒸腾起大片大片的蒸汽。有的斩进树林，犁出了一片巨大的空旷林场。

树木倒下的声音，不绝于耳。

被冲起的水珠溅到了脸上，嘴里，米娅和米琳脸色苍白，身体交叠旋转，像是两只飘飞的黑斑蝶，编出绚烂的舞蹈。

当然，一旦出了差错，迎接她们的，就是死亡。

雨水灌下，自二人的下巴，衣袖，翼尖滑落，在猩红色魔力的映衬下，像是滴落的血液。

然后，被身后斩来的剑气，蒸发成水汽。

她们知道，离开了光明神圣塔的辐射范围，对方维持不了这么长时间的神力输出。

因为，光明女神的神力，是无法由人类自身产生的。

所以，如果拖下去，拖到对方神力耗尽，她们是有胜利的可能的。

但问题是，她们知道，瑟莉雅肯定也知道，如何拖下去，是一个大问题。

而且，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才合适？

她们体内的魔力也早已所剩无几...

身体所受的伤害，还在不断发出悲鸣。

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本来经过上午的战斗，魔力就没有恢复。

紧紧抿着嘴唇，米琳躲闪间观察着四周的景物，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应用的东西。

但还没等她找到什么，无比灼热的剑气就紧接着突到了她的面前。

她连忙躲闪，灼热的尖刺贴着脸庞划过，脸上一阵灼痛，身后的发丝被砍了一截下来，断面被灼烧的焦黑。

然而，不等她反应，下一发剑气又紧接着朝她刺了过来。

“嘁。”

口中惊呼一声，她蜷起双翼，猛地投入河流，接近全力躲闪剑气，但尽管如此，一阵剧烈的刺痛自左翼传入脑海，她的翅膀被砍掉了一角！

身体没入水中，庞大的阻力导致她难以行动，然而对方对她的攻击却没有结束。

耀金色的剑气斩入水中，灼热的高温使大量的河水瞬间蒸腾，河面升腾起大量的水雾，她动用魔力抵挡，趁着半圆弧的金色剑气被阻滞的一瞬，魔力催动，身体冲出湖面。

然而，迎面而来的，又是一记充满窒息感的剑气。

她身体僵住，飘忽的身体不断向左侧不受控制地倾斜，眼中充满惊恐。

躲不开了...

大雨仍在下，连成水线的雨滴被映得金黄，然后蒸发，像是澄澈的黄金。周围弥漫着水雾，高温，灼痛，仿佛辉映着她的死期。

时间在这一瞬变慢，耀眼的金光照亮了她的脸，苍白惊恐，布满水珠，左侧的蝠翼被切出丑陋的一角。

同样也照出了，前来救她的，白发少女急迫的脸——

“砰！”

剧烈的爆炸声在身后从林中响起，她的耳边响起破空声，气流扰动发丝，显然，她被救了，而抱着她的少女身体正不受控制地侧身倒下。

反应过来的她眼中充满惊愕，连忙催动魔力托起二人即将坠入水中的身体，然后抱起米娅，继续往前飞去。

急忙闪躲着擦过头皮飞过的剑气，米琳低头查看着米娅的伤势。

此刻的米娅已经昏了过去，显然刚才的剑气对她造成的伤害不小。

不看不知道，米琳越看越心惊。

刚才的攻击，居然，将米娅的左翼整个切去，仅留下了烧焦的断面，冒着淡淡的白烟。

紧咬着嘴唇，米琳眼神愤恨。

被教会的那种邪恶力量砍掉左翼，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左翼再也无法再生，从此失去飞行的能力。

这毫无疑问，是极其残酷的事情。

但她们现在最大的难题，仍然是从追杀中活下来。

左翼被切去了一角，飞行起来因为升力的减少，她总是不受控制地会向左偏。

这对她的姿态控制，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已经...逃不掉了...

咬紧牙齿，她抱着米娅，向上爬升。瓢泼大雨更加密集，雨水打在脸上，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又一击剑气划过身侧，她侧身躲闪，剑气蒸发了雨水，直直砸向云层，给黑暗的乌云砸出一个豁口，露出其背后皎洁明亮的星河。

然后，又迅速被补上，光芒一瞬即逝。

终于，她停止了爬升，转过身，回望，与瑟莉雅遥遥对峙。

破损的衣物暴露出大量洁白的肌肤，这一点在三人身上都通用，只是还勉勉强强有遮羞的作用罢了。

瑟莉雅也适时地停止了攻击，她身上的金光已经暗淡了许多，原本凌厉的气势也变得微弱。

见到对方停下飞行，她沉默无言，手上的剑再次涨起光芒，杀意叠升。

神力，还有2%。

这是最后一击了。

必须，要杀掉两人。

原本暗淡下来的金光再次亮起，交叠着愈发浓郁的暗红色魔力，像是血水中飘摇的黄金，又如金雷般凌厉，照彻了世间。

破损的衣物被金色的铠甲覆盖，漆黑的蝠翼开始生出血红色的羽毛，眼睛完全化为赤红，仿佛晚霞中灼热的太阳，所有魔力涌出，脸庞覆盖起面甲，此时，她仿佛又化作了那个战无不胜的炽天使。

凌厉的气势，节节攀升。

雨云被蒸发，露出皎洁的星河，涌下的光线犹如给漆黑的房顶开了一个小洞，形成了明亮的光路。

见此，米琳咬了咬牙，也开始催动自己的所有剩余魔力。

但她要做的，并非是要与其对冲，而是在这样的攻击下活下来。

天空中，两个渺小的身影，彼此相望。

金红驳杂的神力汇聚完成，在世间形成了一个小太阳，照彻天下。在其中，隐隐形成了一个身着铠甲，手持巨剑，身后生有猩红六翼的天使虚影。

而在她的对面，猩红色的魔力叠起，汇聚成为一堵堵巨墙。米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银牙紧咬，在空中勾勒着不明的符号。

那是血族的禁术，以祭献部分本源魔力回归自然为代价，换取短暂的强悍魔力量。

精纯的血红色魔力在雨中凝结，映红了雨水，天空，她操控着魔力，汇聚在身前，与空气交互，凝成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球体，将她们包裹其中。

雨水，浇灌在其上，顺着圆弧滑下，源源不断。

狂躁的魔力与神力交叠，激起飓风，云层的摩擦产生雷电，轰鸣的雷声响彻世间，巨大的电弧在对峙的双方身后闪过。

终于，瑟莉雅动了。她双手持剑，一击斩下。

身后的虚影随之展开动作，耀眼的赤金色魔力在天空中出现，犹如同时双日凌空，世间光照如白日。剧烈的气流扩散开来，与刮来的强风卷成龙卷，折起断裂的树木，沙土，河水。

赤金色的巨大虚影对着猩红色的屏障，奋力砍下。

剑刃与屏障接触，几乎瞬间便出现了裂纹。二人皆咬紧牙关，魔力全力输出！

像是用小刀切钠块般柔软，破开了屏障坚硬的外表，巨剑顺滑地向其中的人斩去。

“......”

世界，仿佛重归寂静。

阴雨云被破开一个巨洞，星光洒下，揭示了最后的战况。

对面的血族姐妹，直直坠下，失去了所有意识，结结实实地坠落在泥泞的，光秃秃的树林中。

半空，仅剩下瑟莉雅一人，沐浴在星光中，摇摇欲坠。

神力已经完全耗尽，魔力也一样。身体前所未有的疲惫，只要闭上眼便会睡去。

想必...经受了这样的攻击，她们必然十死无生。

瑟莉雅，勾起了笑容。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更何况对方是吸血鬼呢？

而且，区区手下败将罢了。

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不，没有未来了。

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无法支撑意识的清醒，稍微一放松，意识归于黑暗，身体便直直地向下坠去。

身后巨大的蝠翼已经消失，及腰的银发沾染了血污，像是给上好的丝绸泼上一桶红漆，突兀，黏腻，在水中溶解，消失。

她掉入了莫霍格河，这个贯通血渊帝国与圣洛斯人国的艾泽拉斯第一大河，被河水裹挟着，向下游飘去。

......

雨，仍在下。

几只蝙蝠飞过了丛林，来到了被强风摧毁的林场，倒塌的树木前，站在树桩上，看着前方依偎着的两名遍体鳞伤的少女。

远处，响起了踏着雨水的脚步。

雨滴洒落在米琳的脸上，她缓缓睁开眼，水滴拍打在猩红的眼球，传来闷闷的刺痛感。

然而，她却没有什么感觉。

谁人的脚步近了，清脆的，踏着雨水，密密麻麻。

“哒哒哒——”

暗红色的光，照亮了周围。

“公爵阁下！”

“卡琳娜公爵！”

耳中的声音庞杂，耳鸣声，雨声，脚步声，喊话声。

有人在叫她们。

身体，很痛。

像是要散架一般，身后的双翼也不绝的传来剧痛，割裂的，无法忍受的痛。

而且，恢复的很慢，很慢。

“卡琳娜公爵！”

有人走到了她的身侧，拖起了她的身子。

身下是水潭...好冷。

她空洞的眼睛聚焦了好一会，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眼前和自己一样被托起的仍然昏厥的妹妹，还有...

“桑托克侯爵...？”

又传来了焦急的喊声。

“公爵大人，您感觉怎么样？”

脑袋很迟滞，她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他是在关心她了。

但是，她不需要关心，应该关心的是她的妹妹。

她想要站起身，但全身的骨头似乎都碎掉了，无法支撑她的活动。

“公爵阁下，您的翅膀——？”

“啊...”

她小声应了一声，听到他的惊呼，才感受到了翅膀的异样。

右翼的知觉...消失了...？

脑袋仍然迟滞，缓了好一会，她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重要的不只是自己的情况，最关键的还是妹妹的伤情...还有...还有...

呆呆的，她口中喃喃自语。

“塞拉菲恩...和公主殿下...是同一个人...”

声音细弱蚊蝇，混合在雨水中，侯爵没有听清。

“公爵阁下，您要说什么？”

“......”

没有回应。

雨水顺着下颚流下，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她已经昏过去了。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