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吗？
楚凝没有再看倒在地上的秦昊。
她转过身，松开张济的手，与张济面对面。
“结束了？”
“嗯，结束了。”
靠着天台的边缘坐下，两腿在半空中悬挂，稍微腿软一下摔下去，也许就是万劫不复。
远远的看着地平线，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扫帚，在清理这个世界，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
“楚凝……”张济才张开嘴，一颗脑袋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叫我凝凝~”小脑袋在肩颈处蹭蹭。张济又说：“好，凝凝。”
“嗯，我在。”
像呼叫手机AI助手似的。
“我走以后，这个世界就没有张济了。你这边能感觉到我还能停留多久吗？”张济自己只隐隐感受到一种排斥。
这方世界的空气、一砖一瓦，似乎都在排斥自己，只有靠在楚凝身边，排斥的感觉才会减弱些许。
“没有了吗？以前的你也不在了？那你爸妈呢？朋友呢？最多能把今天撑过去吧。”
楚凝声音有些焦躁，她的手臂环过张济的腰间，两人相互搂抱对方，看月亮爬上来。
望着月亮，张济感叹：“今天撑过去吗？”
从兜里掏出手机，手机上面的时间是八点多钟。
遇见秦昊到楚凝接受女主角身份，掠夺秦昊的主角气运，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
距离今天过去只剩下不到四个小时了吗？
“我不是很清楚在我消失以后会怎么样，我的足迹会被抹去吗？还是制造出一场意外将我杀害？不过，我的父母就交给你照顾了。”
与这个世界的父母相处其实不多，说到底来这个世界也没有多久，也就小三个月。
要说和父母感情有多好，也不见得，可那夫妻二人顶着自己以前父母的脸、经历，要说没有将对原本父母的情感投射在上面，怎么可能呢？
楚凝白了张济一眼：“不用你说我也会对他们好的。”
“嗯嗯，凝凝最好了。”张济摸摸楚凝的头，她小脸微红嘿嘿笑着，很是受用。
月亮缓缓升起，张济又问：“那你呢，之后准备怎么做？”
手指按着嘴唇，楚凝思索：“先好好读书毕业上大学，在大学期间一边上课，一边接手家里的公司吧。”
“唔，以后要当女总裁了吗？”张济大惊失色，楚凝也调笑着挑起张济的下巴：“哼，男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两人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忘记了还坐在天台边缘。
“秦昊那边怎么办呢？”
“唔……秦昊啊，没关系，这一次天道在我们之间选择了我，下一次也会是我，小小秦昊，不足为虑。”楚凝轻蔑的伸出小拇指。
说完，两人一齐转头看秦昊。
背后，被剥夺一切的秦昊，已经双目无神的站起来，一步一步朝天台的门走去，他要离开了。
随着秦昊的步伐，他的状态正在一点点恢复。
伴随步伐洒落地面的血液渐渐减少，身上破碎的西装还原并逐渐干净整洁，连灰尘都没有沾上。
秦昊今天的记忆，也会被天道修正。
看着秦昊，张济感觉一阵苍凉，顺风顺水，以为自己是主角，却终被命运所抛弃了。
只因为他所在的小说世界是女频，天道更加偏向女主角。
一开始，霸道总裁清冷校花，不错。
到后面，大女主也可以，于是原定的男主角秦昊，被轻描淡写放下了。
回头，与楚凝对视，两人的眼中此时只有对方。
心跳缓缓加速。
“时间不多了……”
“嗯。”
他们额头抵着，呼吸就扑打在对方的脸上，身体的温度透过衣服朝着对方传递。
隐隐可以感受到对方，或者自己的心跳，两人的心跳一点一点同频。
在此刻，张济发现言语是那么苍白，无法诉说出自己的情感。
轻轻的凑上去，意识一阵空白。
片刻的柔软拂过，怀里的身影消失了。
他哪里还是坐在天台上？
双腿不能自然垂落，而是蜷曲后压在地上，屁股坐着的地面微微凹陷，是泥土的感觉。
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变回了还在末世时候穿的那身。
远处的世界有些苍凉，许多巨大的身影在到处寻找着什么。
定睛一看，那玩意像小车一样巨大，棕褐色的背甲光滑，隐隐能看见透明的翅膀，两根长须在车头处。
看得张济一阵生理性恶心，什么玩意这么大一只？
啊不对！这不是送我穿越的生物版本大卡车，小强吗？
记得当时上学的路上，张济就是遇见了蟑螂泥头车，被狠狠的撞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在霸道总裁狠狠爱的世界里当背景板青梅竹马了。
张济单手插兜，单手指着小强。
“是时候，该算算旧账了。”
身穿金红色铠甲的身影在背后浮现。
……
怀中的身影凭空消失了，楚凝一下子失去支撑，朝侧面倒下去，连忙伸手撑住地面。
张济……回去了啊。
人生好似一整块的拼图，遇见的事情、遇见的人、想做的事等等，都化作了一块块拼图。
这一刻，楚凝发现，自己属于伴侣的那一块拼图消失了，这意味着她似乎永远无法让人生的这块拼图完整。
茫然的从天台边缘爬起，秦昊找的这处居民楼，是老校区最高的楼房了。
世界天旋地转，山川、河流、破旧的居民房、头顶的月光、漫天星辰，零落发光的路灯，以及他消失之后，逐渐失去温度的拥抱。
两三滴泪珠洒在地面。
明明……明明说好了，今天过去他才会离开。
伸手在脸颊上随意抹了两下，她带着疲惫的身体下楼。
剧烈奔跑后没有休息的身体是如此酸痛，刚才一点都没有感觉，或许是因为他在身边。
下意识的顺着街道往家里走去，被天道清扫过后的世界是那样干净，人们都回到自己的家中，像被托管了一样。
待他们醒来，第二天回想今天的事情，就像是以前经历过的每一天那样平平无奇。
模糊，再过几天，便干脆忘记了今天。
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家里的，站在家门口，楚凝掏出钥匙，拧开自己家的门。
走进家门，久久没能够关上门，她站在门口驻足好一会，希望对面的门会打开。
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挥手。
劝说自己，也许刚才发生的事情是一场梦，门合上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客厅坐着，没有开灯，家里一片黑暗。
孤独在此时浸没了楚凝，几分钟后，她受不了这种感觉，将整个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客厅、餐厅、厨房、厕所、阳台、自己卧室、主卧室。
打开主卧室的灯，父母正躺在床上睡着，那么安详。
楚凝停下，看了一会又关掉了主卧室的灯。
回到灯火辉煌的客厅坐下，她想起来站在阳台可以看见隔壁的阳台，便又起身走到了阳台上。
往旁边看去，漆黑的没有亮着灯。
准确来说，是能够看见的所有居民楼，好像都没有亮着灯。
所有人在这一天似乎都变成了秦昊……不，天道的傀儡，到底有多少人被转化成黑衣人，参与傍晚的追逐与搜寻啊？
有些恐惧，又有些高兴。
她取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刻，对世界拥有自己的意识感到惶恐，但这一刻，到处都漆黑，仿佛在为张济的离去默哀，她又有些高兴。
于是楚凝心情好了一些，把到处的灯关上，只留下自己卧室和厕所的灯，洗漱沐浴过后，她躺倒在床上。
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睡去。
翌日清晨，周一。
“早上好。”楚凝揉着眼准备早饭，洗漱。
门口放着父亲的拖鞋，父亲早早出门回去上班了。
母亲还在躺着。
忙活完，楚凝背上书包带上钥匙，在门口说了一句：“我出门了。”
下意识的敲响了对面的门，等待了片刻她才恍然想起张济在昨天就消失了。
不一会，门开了，女人带着一点烟草味道出来。
打开门的女人是张济的母亲向阿姨，她一双眼眶红肿着，似乎是哭了一夜。
看见楚凝，她眼泪便又崩溃下去，紧紧抱住了楚凝。
“凝凝……张济，呜呜。”
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楚凝只能抬起手在向阿姨的后背捋着。
“阿姨……张济没事，他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嗯……阿姨知道，阿姨知道。”
没几分钟，向含香抹着眼泪松开了楚凝，塞给她一些食物，大抵是平时张济喜欢吃的。
楚凝走了，按电梯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向阿姨还在门口看着，回忆起刚才的烟味，是向阿姨抽烟了？或者是张叔叔在抽烟？
或许这是天道对张济这个外来者的惩罚，也或许是在警告我这个不听话的女主角。
它有能力将整个世界的人意识模糊，却在删去张济这个人的处理上，是制造了一个死亡记忆。
站在电梯里，楚凝一只手提着早餐，一只手按着太阳穴。
脑海里有记忆在涌现，昨天的记忆……在模糊？不！
仿佛是对女主角的纵容，本来模糊的记忆被留下来了，转而凭空多了一份记忆。
一份他们约会后，回家的时候出现车祸的记忆。
坐在副驾驶的楚凝被安全气囊保护，坐在后排的张济当场死亡的潦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