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机巧教会的飞空艇消失在云海之中，格罗尔九世才幽幽一声叹息，从窗外收回了视线。
“赛缪尔夫人，一路走好啊……”老人喃喃的转过身，脊背仿佛又佝偻了几分。
“赛缪尔夫人是谁啊？”一个婉转悦耳的声音忽地传来。
格罗尔九世神色一变，蓦地转身摸向袖中，浑浊的眼中闪过了几分狠厉。
不过当他看见店中浅笑盈盈的少女时，神情又忽地一松，满脸的沟壑挤成一团，转瞬之间由惊转喜。
“死丫头，你想吓死我啊！”老人恶狠狠的向她吼道，脸上却难掩喜悦之情。
“怎么会呢？老格罗尔身体倍儿棒，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瑟曦薇凑近老人抿嘴一笑，拿出了藏在身后油纸包，“你看，我还给你带了姜饼呢！”
“看在你还想着老头我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格罗尔九世眼睛一亮，飞快的夺过了油纸包，“咦，还是花与蜜蛋糕房的，你哪来的钱？”
“当然是我辛辛苦苦攒下的咯。”少女面不改色心不跳，张口就来，“快尝尝味道如何。”
“嗯……还不错……”老人用稍微完好些的大牙咬下一块姜饼，边嚼边瞥向黑发少女，“几天都没消息，我还以为你死在那一晚了呢！”
“我还得帮老格罗尔养老呢，怎么可能死在那群邪教徒的手里。”
瑟曦薇幽幽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歉意的神情。
“只是这几天乱七八糟的事实在太多，好不容易解决好孤儿院的事，又忙着去警局指认被解救出来的孩子，谁知里面还是没有失踪的约翰逊，所以到今天才终于抽出空来给你报个平安。”
“哦？”格罗尔九世似笑非笑的望着少女，“今天就是专门过来给我送姜饼报平安的？”
“当然，顺便也有一些事想要请教一下你。”瑟曦薇抿嘴轻笑，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毕竟老格罗尔你是超凡世界的万事通，我想整个兰切斯特也只有你能帮上我了。”
“说说看。”格罗尔九世将油纸包往柜台上一放，翘着嘴角拍了拍手上的残渣，显然对少女的吹捧非常受用。
“我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个人……”见老人同意，瑟曦薇忙从怀中掏出几件东西，满脸期待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台面上的黄铜发箍、猫眼石吊坠以及蝴蝶结，格罗尔九世脸上的神情却蓦地凝固了。
“黛比？”
“你认识她？”听见老人的呢喃，黑发少女也不由得愣住了。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格罗尔九世瞟了她一眼，说是质问语气中却透出了几分无奈，似乎早已猜到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请告诉我你知道事。”瑟曦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略显急躁的按住柜台凑近了老人，“有关她的所有事！”
“我对她也所知不多，没有过去身世成迷。仿佛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谜团。”格罗尔九世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看向少女，“所以你为什么会对她感兴趣呢？”
“我……”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瑟曦薇难掩失望，抿了抿唇依旧没有正面回答，“你觉得她是怎样的人呢？”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老人慢慢拾起了已经黯淡的猫眼石吊坠，“但我觉得，她不是一个坏孩子。”
“可是她……”少女张了张嘴，神情忽地迟疑了。
“可是她怎么了？”望着明显有些情绪失控的黑发少女，格罗尔九世不禁眯起了双眼。
他本以为她与黛比只是单纯的受害者关系，但现在看起来显然没有这么简单了。
“不，没什么？”瑟曦薇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少见的闪烁了两下，“老格罗尔，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不是一个坏人呢？”
“坏人不会有那样纯净的一双眼睛。”格罗尔九世的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猫眼石吊坠上，神色透出了几分哀伤，“更何况她还是赛缪尔夫人的女儿。”
“赛缪尔夫人……”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少女忍不住抿紧了嘴唇，“到底是谁？”
“丫头。”老人缓缓抬起头，目光深邃的看向她，“那晚的邪教祭祀是怎样被阻止的呢？”
“我将自己的血滴进了铜杯中，主祭喝下之后引发了仪式错乱。”瑟曦薇下意识回答道，“那些邪教徒也都因为扭曲的仪式化作了污血……”
说到这里，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一滞不由得愣住了。
“基于支点‘肉’的乞生仪，哪怕是被扭曲错乱……”格罗尔九世一字一句的沉声说道，“又怎么会是化作血水呢？”
“真正阻止祭祀的……另有其人……”少女的神色飞速变幻，目光缓缓对上老人浑浊的眼眸，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赛缪尔夫人？”
格罗尔九世无声颔首。
瑟曦薇神情挣扎的捂住脸颊，迷惘的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丫头……”老人轻声呼唤。
“我、我没事，老格罗尔。”少女抹了一把眼睛，扯出了一抹苦笑，“我应该去感谢一下赛缪尔夫人，她……”
话刚出口，她蓦地想到了身处孤儿院中的女孩，神情不由得再度一黯。
“她已经走了。”格罗尔九世将猫眼石放进她的手心，柔声宽慰道，“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去西克特街的‘玛琳特花园’献一束花。”
“谢谢。”瑟曦薇消沉的点了点头，揣好发箍吊坠和蝴蝶结，失魂落魄的走出了神秘商店。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冰冷的雨珠飘落鼻尖，终于唤回了少女浑浑噩噩的意识。
瑟曦薇缓缓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望向灰沉的天空。
秋雨一点点落在她的面庞，汇成一道水痕轻轻滑过脸颊。
我真的错怪你了吗？小邪教徒……
一滴雨珠啪嗒坠入少女眼中，她本能地闭上了双眼抬手去擦，仿佛是在擦拭泪水一般
当瑟曦薇好不容易睁开眼睑之时，模糊的视野之中却隐隐闪过了一道娇小的身影。
看着在雨中踉跄奔跑的女孩，她的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拔腿跟了上去。
小邪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