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废了一条胳膊的跑船贩子，就算再怎么不情愿，我也得承认一点，至少在家势上，我远远不及沃德，哪怕他带着梅琳娜出门下一顿馆子，那花费的钱也是我几十年都不一定赚得到的。打一开始，我和他就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薇歌小姐，你说句公道话吧，你觉得我和他同时追求梅琳娜小姐的话，这样的比赛对我来说公平吗？”
薇歌笑着耸了耸肩。
“那你最好祈祷梅琳娜不是那种看重权势的女人，并且她真的有足够的勇气来摆脱家人的控制。”
“我相信她会是的，并且我也愿意去尝试。”
雷利望向薇歌的眼神十分认真。
“你不必觉得好像在帮我办一件坏事，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这并不是我要抢走本属于沃德的女人，除了这层煞有介事的联姻关系之外，他们两个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你帮我只是让我能更公平地参与对梅琳娜小姐的追求，并且......”
他将手心的葡萄叶用力捏碎。
“只要沃德他有一丝回心转意的表现，真的愿意主动追求梅琳娜，哪怕只是服个软，都会胜过我煞费苦心的一切努力，你懂了吗，即便你帮我，我们的胜算也并不大。”
薇歌犹豫了一会，随后重新走到雷利的身前，戳了戳他的废胳膊。
“嘶.......”
“既然是要合作，就不要跟我藏着掖着，你这想报复沃德的小心思我又不是猜不到。”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后来跟寡妇还有豁牙侃大山的时候她也无意间听到了，这雷利的胳膊虽说是巴朗克废掉的，可沃德当时但凡更谨慎一些，他也不至于成这个样子。
毕竟从结果来看，你沃德横竖都要被俘，何必连累得好友跟你一起遭难呢？
“呵呵.....果然，够聪明，那相信我们之间的合作......”
“我有说过同意吗？”
雷利脸色一变，右手摸向了腰间的刀柄。
“你什么意思？”
薇歌抬着脸，毫无惧色。
“字面意思。雷利先生，做生意讲究的是公平交易，我可以尝试着帮你追求你的女神，但我能得到什么？仅仅是你的不告发的话，那可太廉价了。”
雷利不怒反笑，眼里对薇歌的欣赏愈发浓厚了。
假如薇歌只是一味默不作声地答应，那他可能还得猜忌一下薇歌，考虑一下成功的概率问题，但这样的聪明人一旦开始坐地起价了，那就说明她是真的打算跟你一起促成这件事。
“虽然我的船没了，倒欠了一笔不小的外债，身体状况也不怎么好，但薇歌小姐，请你放心，我能提供的，绝对都是让你感到满意的报价.......”
............
............
威斯特兰德不愧为诺尔帝国的首都，这里的繁华远超薇歌的想象。
琉璃穹顶在晨曦中流转虹光，六座巨型魔法井如跳动的心脏泵出金色蒸汽。云纹大理石铺就的圣道两侧，攘攘的行人来来往往。镀金马车碾过印有皇家徽记的晶石板，香料贩子的吆喝混着龙涎香飘过空中花园。
中央广场的喷泉雕塑永不停歇，水元素幻化的美人鱼正与火精灵跳华尔兹，蒸腾的雾气为珠宝摊前的贵妇蒙上珍珠纱幔。卢拉雷魔法学院的尖塔刺破云层，塔顶观测台里爆发的紫色闪电，恰与符文铺前买家手中把玩的微型雷暴球遥相辉映。当教堂钟声响起，整座皇都的彩窗应声点亮，宛若诸神打翻了嵌满宝石的首饰盒。
在一处相对僻静的二楼雅间里，薇歌正怀着忐忑的心情与雷利等待着一位客人。
并非别人，而是沃德。
老实讲，最开始的时候薇歌是拒绝这个提议的，她总感觉雷利就是想把她拉去卖了。
但转念一想，他都跟自己交了这么深的底了，摆明了惦记人家的未婚妻，相比之下他才是那个更应该害怕沃德的人吧？
这就是互相交底的好处，谁都有彼此的把柄，没有什么比这个是更好的合作基础了。
“我交代给你的事全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雷利先......哥哥.....”
“嗯，这才对嘛，我的好妹妹。”
雷利收回了试探的目光，当听到走廊内那急匆匆的脚步声时，他默不作声地将袋子里的东西收好。
“来了。”
“嗯，听到了。”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直接被踹开，沃德进门扫了两眼，随后提起法杖当棍子抡圆了就要朝薇歌打过来。
“可算让我抓到你了吧？疯女人，受死！”
说时迟那时快，雷利用仅剩的一只好手攥住了法杖，然后直接侧过身来把薇歌护到背后，连忙赔罪。
“沃德，我知道我妹妹之前对你多有得罪，可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呢？”
“嗯？妹妹？”
沃德明显愣住了，他是听雷利说要把薇歌带来见他才特意赶来的，这怎么稀里糊涂的，她还成你妹妹了？
“她不是海盗的女儿吗？那个什么二副的，叫什么来着？”
雷利将沃德的法杖缓缓压下。
“你说的没错，但我和她的母亲，是同一个人。”
“......”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直接给沃德整不会了，他试图看向薇歌，结果这个女人只是一直在跟他玩老鹰捉小鸡，根本不和他对视。
“真的吗？你确定你不是让这个女人给骗了？”
“她说的细节和我母亲都能对应上，而且在那条海盗船上，我和她也见过面，当时我就觉得她的长相很熟悉......”
沃德皱着眉头泄去了杀气，随后将法杖拍到桌面上，一脸不悦地坐下。
“你妹妹去当什么海盗干什么？还把你给害成这样，真是的.....”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
雷利招呼着薇歌坐在自己身旁，一脸惆怅地娓娓道来。
“父亲走得早，从小我就和母亲两个相依为命，后来我被人贩子拐走，就再也没了那边的消息，我只记得我的老家是在帝国北境的默特兰郡，一个靠着悬崖的小渔村里。”
“默特兰郡......”
沃德的眼神突然凛冽了不少，他迎面对上雷利的目光，却发现后者眼中是一片的荒凉。
“对，没错，让乌洛萨人屠戮了七天七夜的那个默特兰郡。”
空气顿时冷了下来，两个男人默不作声，这时，薇歌犹豫着举起了手，继续讲述下去。
“母亲侥幸躲过了屠杀，为了谋生不得不一路南逃，然后也遇到了人贩子，被卖到了......那种地方......我大概就是在那里出生的，后来乌洛萨的骑兵抵达了小镇，母亲带着我也逃了出来，再然后，我就和她分开了.......”
她用一种很惋惜的眼神脉脉注视着沃德。
“对不起，除了那个当海盗的父亲，我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亲人......我真的错了，沃德少爷，我请求您的原谅.....”
说着，薇歌从桌下掏出一个扁形黑方盒，守着沃德的面将其打开，霎时间，一阵耀眼的金光扑面而来。
沃德瞪大了眼睛，再也挪不开视线。
“听说皇都这边的贵公子们都喜欢收集这样的海盗王金卡卡片，我能力有限，只能弄到这些，还请您不要嫌弃......沃德少爷？沃德少爷？”
沃德久久未能回过神来，他好像听到了一串类似于人声的乱码。
“XXXXXXXXXX海盗王金卡卡片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嗯？嗯？”
直到雷利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压制住脸上的喜悦，并揉了揉眼睛。
“不好意思，走神了.....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雷利给了薇歌一个眼神，后者直接作势就要盖上盖子。
“我想请求您的原谅，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您诚恳地道歉.......”
“欸欸欸？”
沃德直接捏住了薇歌的两只手，表情有些着急。
“你盖上干什么啊？我还没验一验呢。”
薇歌下意识地瞥了眼他那两只唐突的手，心里不禁暗笑。
真是个小孩子脾气，没想到这么好打发。
“好，您验吧，验完再告诉我您的想法。”
“多大点事，你也是迫不得已，既然误会解除了，我就不跟你生气了，我们的账，一笔勾销。”
沃德把盖子放到一边，抢过盒子来就开始了他的品鉴。
他的动作是如此仔细，连指纹都不肯留在卡面，只是捏着卡片的上下两边不断端详着发出赞叹。他的眼神是如此虔诚，仿佛研究圣物的教会学者，恨不得将卡面上所有的细节全都刻印在脑海里。甚至于他的气息都变得轻缓了，也不知是被精致的纹路感动得忘记了呼吸，还是害怕自己吐出的浊气会沾染这些宝贝。
“【疯癫刽子手】戈萨罗·韦斯特.....好新的成色......【邪恶矮人】巴里·米罗德？我从没见过这张卡......这是新出的吗？.....【深海巨鲨】阿诺特！我最喜欢这张！！”
他在那里自我陶醉了好久，眼里根本没有旁人的存在，雷利和薇歌相视一笑，看来计划顺利完成了。
终于，沃德恋恋不舍地合上了盖子。
“不错，基本齐了，只是少了现在海盗四大舰队首领的金卡，这种有价无市的卡想必你也搞不到。”
雷利轻舒一口气。
“那.....沃德.....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他拉着薇歌想赶紧起身离开，然而沃德却是唰地变了脸色。
“薇歌，我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薇歌只觉得突然之间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