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切换至自动驾驶模式，维持既定航线。」

「指令确认，船长。」

飞船AI的电子音柔和而优雅，主控台的灯光转为静谧的深蓝。

他转身时，莉莉丝已经倚在观景窗边，暗红色的镰刀化作细碎光点消散在空气中，此刻她指尖正绕着发梢，舷窗外流转的星云在她紫罗兰色的瞳孔里投下细碎光斑。

“感觉怎么样?”

神宇从冷藏柜取出两罐血化黑啤，易拉罐开启的脆响惊动了漂浮在空中的全息星图。莉莉丝接过啤酒时，她的指甲在罐身上刮出五道冰痕。

“还不错，只是，孤对于长廊，仍然有些不解。”

“比如?”

“它一开始是怎么建立的?”

她仰头饮下一大口，酒液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

“神宇……”

突然压低的嗓音混着啤酒花的苦涩贴上神宇耳畔。

“和我讲讲呗，反正，时间还长……”

血月当空，却不是莉娜熟悉的那个。

这颗悬挂在黑色天幕上的卫星呈现出不自然的锯齿状边缘，像是被什么巨大生物啃食过。

莉娜·托瑞朵站在一栋哥特式建筑的尖顶上，十二层黑纱裙摆在异世界的风中猎猎作响，她指尖的鲜血还未凝固——刚刚那个试图用银质十字架驱逐她的神父，现在正倒挂在钟楼里慢慢滴干最后一滴血。

"无聊的世界。"

莉娜舔掉手腕上残留的血迹，这个世界的吸血鬼猎人比她故乡的迟钝多了。

她本打算今晚就离开这个维度，直到那封信出现在她下榻的教堂忏悔室里。

信封是用某种生物的皮制成的，触感像人皮却又带着鱼类的粘液。

当她拆开火漆印时，一滴银蓝色的血液从信封里渗出，在空中扭曲成一行文字：

「莉字为契，血作舟楫。一号长廊，恭迎女皇。」

现在，站在这个突然出现在墓园中央的青铜大门前，莉娜第一次感到了一丝寒意。

门上的浮雕在不断变化——一会儿是机械齿轮组成的血管，一会儿又是长满眼睛的触须，最后定格为她故乡城堡的图案。最诡异的是，每幅图案中都有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只是装束各不相同。

"跨维度通道..."

莉娜的尖牙刺破了自己的舌尖，将一滴血弹在门环上。血珠没有落下，而是被吸入了门环中央的微型黑洞中。

大门无声开启的瞬间，三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心跳声在莉娜胸腔里炸响。

长廊里的空气粘稠得像是液态的时光，每吸一口都尝到不同世界的味道——钢铁的锈味、深海的咸腥、檀香的氤氲、辐射区的金属味...还有最原始的，处女颈动脉喷涌时的甜腥。

"第三十七位客人，欢迎。"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莉娜猛然回头，大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限延伸的走廊，两侧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面风格迥异的镜子。

有蒸汽朋克风格的黄铜镜框，有长满珊瑚的贝壳镜面，还有用符咒贴满边缘的青铜古镜。

最令人不安的是，镜子里映出的根本不是她的倒影。

左边那面机械镜子里，一个半张脸是金属构造的女子正用红宝石制成的义眼打量她；

右边水波荡漾的镜面中，隐约可见长着鳃和鳞片的苍白身影；而正前方那面雕龙画凤的古镜里，穿着血色罗裙的仙子朝她抛来一个飞吻。

"别紧张，亲爱的。"

随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五个身影从迷雾中缓缓显现，

"我们和你一样，都是收到邀请的'莉'。"

为首的女士穿着维多利亚风格的暗红裙装，但莉娜立刻注意到那不自然的弧度——裙撑下隐约可见机械结构的反光。当她抬手行礼时，袖口露出的手腕是血肉与齿轮的完美融合体。

"莉维娅·卡帕多西亚，来自新伦敦界。"

她的声音带着留声机特有的沙沙杂音，"在我的世界，我们称这里为'维度溃疡'。"

第二位女子几乎无法辨认人形。她漂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苍白的皮肤上布满荧光纹路，脖颈两侧的鳃状器官缓缓开合。

当她对莉娜微笑时，嘴里是三层环状利齿。

"深潜者莉瑟拉，拉莱耶界的统治者。"

她的每个词都带着深海的回响，

"你闻起来...很陆地。"

第三位穿着东方服饰的女子最为正常，直到她展开手中血扇，莉娜看到扇面上蠕动着上千个微型人形，正在不断重复被吸干的痛苦过程。

"血罗刹莉奥诺拉·瑞摩尔，九幽界的修炼者。"

她说话时，发间的玉簪发出冤魂的呜咽声，"这条长廊每千年开启一次，专召我等'莉'字血族。"

第四位是个穿着朋克皮衣的少女，她嚼着某种红色胶状物，腰间别着一把造型夸张的脉冲武器。当她咧嘴笑时，莉娜看到她牙齿上镶嵌着微型核辐射标志。

"废土女王莉克丽丝·梵卓，大灾变界的。"

她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

"提醒一句，别碰这里的镜子，除非你想看自己世界的尸体。"

最后一位始终站在阴影里，当莉娜本能地想要看清她时，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她的眼球表面结了一层血霜。

"够了。"

阴影中的女子开口，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低语，

"莉迪亚·赛特，来自长老界。也算是...这里的管理员。"

莉娜的血液在血管里冻结。

她听说过长老界，那是所有吸血鬼传说中最古老的版本，据说那里的血族不需要转化，而是与宇宙同时诞生的先天存在。

"为什么是我们？"

莉娜的骨爪刺入掌心，

"为什么都是'莉'字开头？"

六面最大的镜子突然同时亮起，每面镜子里都浮现出不同的末日景象。

莉娜在自己对应的镜中看到了熟悉的城堡——只不过现在它漂浮在虚空中，被无数锁链穿透，每个塔楼上都钉着一具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干尸。

"因为我们是变量中的常量。"

莉迪亚终于走出阴影，她的皮肤下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星河，"

在所有存在的宇宙中，名为'莉'的血族女皇都是关键节点。而长廊...喜欢收集珍品。"

莉维娅的机械臂突然变形为一把锯齿刀：

"直说吧，每届血宴只有一位能活着离开。其他的...会成为长廊的新装饰。"

她指向天花板，莉娜这才注意到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人皮，每张皮上都刺着不同的"莉"字名号。

"血宴？"

莉娜的红唇扭曲成一个冷笑，

"你们觉得我会任人宰割？"

莉奥诺拉的血扇突然展开到最大：

"当然不，小妹妹。我们期待你...挣扎得有趣些。"

她轻轻一扇，七把由脊椎骨制成的高背椅从地面升起，每把椅背上都刻着不同的折磨场景。

当莉娜被迫坐在刻有"莉娜·托瑞朵"字样的椅子上时，一股超越所有世界法则的恐惧攫住了她——椅子在吸食她的记忆，椅背上的浮雕开始活动，重现她三百年来每一个猎杀场景。

"第一轮是展示。"

莉迪亚坐在唯一没有装饰的主座上，

"让我们看看各位女皇的...收藏品。"

深海女皇莉瑟拉率先起身，她的皮肤突然变得透明，露出体内游动的发光生物。

那些生物组成一幅幅动态画面：淹没在海水中的城市，被改造成鱼人的种族，以及...一座由活体珊瑚构成的巨大王座，上面镶嵌着上千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在我的世界，陆地是传说。"

她的鳃兴奋地张开，

"我让这个传说变成了噩梦。"

轮到莉娜时，她展示了自己最骄傲的作品——用三百个处女的喉骨制成的风铃，每当夜风吹过，就会发出濒死的呜咽。然而其他女皇的反应让她恼怒，她们只是礼貌性地点头，仿佛这只是入门级作品。

"第二轮是交易。"

莉迪亚的指尖渗出星云般的物质，"用你们世界的秘密，换取武器或情报。"

废土女王莉克丽丝突然掏出一把造型古怪的手枪：

"我用辐射吸血鬼的制造方法，换莉维娅的时空坐标仪。"

机械女皇的齿轮瞳孔收缩：

"你怎么会知道我有..."

"第三轮..."莉迪亚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尖锐，"...总是最有趣的。"

整个长廊开始扭曲变形，镜子里的景象全部变成了血红色。莉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视野恢复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的圆形空间里，其他五位女皇呈五角形将她围在中间。

"猎杀环节。"

莉奥诺拉的血扇变成了一把骨剑，

"让我们看看哪个世界的'莉'最配得上女皇之名。"

莉娜的骨翼刺破礼服展开时，她注意到莉迪亚没有参与围攻，而是漂浮在上方观战。

更奇怪的是，原始血族的嘴唇正在无声地蠕动，像是在...倒计时？

当第一滴不属于她的血溅到脸上时，莉娜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原本贴满人皮的地方，现在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中是一只巨大的、由无数血管组成的眼睛，正饥渴地注视着下方的厮杀。

一号长廊本身，才是真正的猎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