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台上，雨诺操控着机械臂，一边按照维修流程切开面前车娘的两条腿腿。
与维修前一个车娘时其内里状态完全不同：受到压制弹影响的，林千羽这两条腿里面的金属已经完全硬化，不再像之前那样处在液态。
“我也不太清楚……如果非要说些特殊的话，大概是那两次我都做过噩梦。”
“噩梦？”
雨诺挑眉，机械臂上的小型圆锯开始运转，对准林千羽腿上的弹孔位置就切了下去。
因为机械臂自带冷却液供给，所以并不用担心会在维修过程中因过热而伤害到液态金属。
“阿阳，麻烦你去我楼上的房间里，把之前你给我的那个零件给拿下来。”
完成创面切割后，雨诺先是将宋阳支开，随后一边操控另一只机械臂上的电磁体放在林千羽被切割开的两个创面上，一边通电开始吸取压制弹残片。
过程中，直到宋阳离开地下室，雨诺这才再次开口。
“车娘并没有灵魂。”再次转头看向操作面板，雨诺脸上早已经没了对宋阳说话时的温和，“你所以为拥有的自我意识，实际上只是被核心程序给设定好的而已。”
“所以，车娘是不可能做噩梦的。”
“可是我真的梦到了。”
林千羽依旧固执己见。
“我不止一次梦见那场意外……有时候我是林千羽，有的时候我又是阿波罗。”
虽然就算是按照林千羽自己的常识来看：车娘关机之后还能做梦这件事，本身就挺扯的。
但她坚信自己的记忆不会说谎。
反观雨诺，在看到林千羽脸上无比坚定的表情后，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继续尝试反驳她。
毕竟就现在这情况，哪怕她拿出再怎么多的理论支撑自己的说法，也压根就没法让面前的车娘所信服。
既然不信，那就由她去吧。
……
然而就在雨诺打算沉默直到修理好林千羽的另一条腿的时候，脑子里面突然又产生了一个想法。
一个……她虽然感到荒唐，却又不得不问出来的想法。
“既然你说你是林千羽……那我问你：你觉得宋阳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千羽很明显是没想到雨诺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先是迟疑了片刻，随后又开始用试探的语气反问对方。
“真的可以说吗？”
而看到对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雨诺确实是没忍住笑了。
除开性别和外貌不谈……这一副小心翼翼，生怕踩雷区惹自家女儿生气的样子，确实是像极了那个老东西。
“呵～～你别说，你现在的样子，还真有点像那个老东西。”
笑着笑着，雨诺就感觉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林千羽还在想这到底能有多好笑，至于笑哭出来么？
结果下一秒，机械臂停转，而那越笑越大声的雨诺，最终还是笑不出来了。
又或者……从一开始她就不是被林千羽的话给逗笑的。
“……”
林千羽看着已经趴在操作面板上开哭的雨诺，想说些什么安慰下对方，却又怕再开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严重。
至于雨诺到底在哭什么？
那还用想么。
除了她这个让雨诺黑发人送白发人的不称职老爹，还能有谁？
所以现在她应该以林千羽的身份来安慰雨诺，说“别哭了，你爹我不就在这里么？有什么想说的对我说就行”？
不不不……这样估计会被雨诺这孩子给痛扁一顿——毕竟她女儿的格斗能力摆在那里。
当初道奇那伙帮派的人都是在动用热武器的情况下才面上拿下的雨诺，现在这情况就更不用想了。
林千羽哪敢对自家姑娘用车娘的怪力啊，宝贝都还来不及呢。
果然还是这么说比较好。
于是乎，林千羽叹了口气，再次试探性地开口安慰。
“关于那场意外……非常抱歉。”
“我……我有他的记忆，所以请你真的要相信这一点：他很爱你。只是作为父亲，为了生活，也是为了家庭。他只能选择这条路。”
“宋阳那孩子挺好的，当初之所以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其实只是因为我舍不得……”
见自己说了这么多，都还没能说动雨诺抬起头来，林千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甚至于到最后越说越慌乱，甚至到后面已经完全代入了原本应当要扮演着说出来的角色。
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除了已经病逝的雨诺母亲，就是雨诺。
触景生情她能理解……但问题是雨诺触景生情的人，是她那个在赛场上发生意外死掉的老爹。
而现在，林千羽作为那个本该死在赛场上的人，却还要想办法让自家女儿接受自己已经死掉的这个事实。
这道题着实是有点超纲了。
然而就在林千羽不知所措的时候，那趴在面板上的雨诺突然抬起脑袋。
“所以……你也觉得宋阳很优秀吧？”
“？”
林千羽几乎都要把问号直接挂在自己脸上了。
然而雨诺很明显不会给林千羽做出解释……因为她等的就是刚才的那一句话。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他刚毕业就能被录取成实习车手。”
“这……这和我们刚才的话题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既然你一直都在强调你是林千羽，并且还拥有他的所有记忆……”
雨诺一边说，一边将那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用它擦掉了脸上的汗水。
至于泪痕……因为雨诺擦汗的速度很快，林千羽好像还真没看到有。
所以刚才这丫头到底是真哭还是假哭？！
“那么你都已经认可了，也就代表那个老东西同样会认可阿阳。”
“……你不会就因为这点小事……”
“你觉得这算是小事吗？”
雨诺一本正经地摇了摇手，旋即便转移话题。
“先不聊这些。趁着阿阳还没回来，我想跟你聊一下你这边的情况。”
这不容置疑的语气，就算林千羽事后再度追问，恐怕也得不到任何答复。
而关于雨诺刚才趴在操作面板上一副要哭的样子，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确有其事……
恐怕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现在两人讨论的，是有关林千羽现在身体里那颗未知核心的事。
“关于你身体里的那颗未知核心……我这边有了些新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