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冲出小区的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一般来讲——这种时候，一旦离开了，不说永远的安全，至少，暂时是安全的吧？
这样喜悦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浓雾的街道上，什么都没有。
李阳刚刚把车开出来的时候，是有些小心的，可是这样的小心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没有碰到车辆，没有碰到行人。
仿佛整个城市都已经被抛弃了一样，仿佛被世界遗弃。
“就顺着这条路开，总会……”
他顺着一条路开，根据他对S市的了解，只要不转弯，就一定能开到某个方向，沿着一条路开出浓雾，只要从雾气中出去，或者至少找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仅仅是十分钟，他就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出不去。
“范围不是很大，但是我们的确是倒回来了，王婆婆，这是……”
“鬼打墙。”
王婆婆口中说出了这样的字眼。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当中，两人最开始冲出小区的时候就在想这个问题，会不会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但总归是怀有一些期待，但是现在，这份期待破碎了。
这片浓雾，是不允许被逃离的坟场，这片浓雾，会吞噬这个世界上的所有！
有那么一瞬间，绝望在两人的心头弥漫。
不是说不想办法——可是这要怎么做？
那个女鬼只是碰了一下老头，老头就死了！如果他们被碰到呢？李阳可没有看到自己有什么像是外挂金手指之类的东西，他手里只有一把真理——
如果女鬼真的靠近，那就只能用枪打一下……如果能够有作用的话……就好了。
但是他很害怕，害怕手里的枪没有作用。
毕竟鬼，鬼……本来就是死人啊！本来就是死了的东西啊！要怎么样杀死一个本来就死了的东西？
最关键的是，老头冤死了，也没见有鬼魂跳出来和女鬼搏斗啊！
所谓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说法似乎并不会成立——李阳无法判断那个鬼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感受到了极为沉重的压力。
这种压力让他不知所措。往前的人生经验，在此刻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是置身于一部残忍的恐怖片当中，无论怎么挣扎，最终都是死亡的结局。
如果我是一个电影或者小说的世界就好了。
他发自内心的会这么想，那么如此，自己的是人生就是注定的故事，死亡不过是为了给其他人带来惊悚的体验，世界上并不真正的存在鬼……
“王婆婆，帮我拿一瓶饮料。”
王婆婆从小冰箱里面拿出一瓶饮料，交给李阳。
李阳拧开汽水盖，然后猛地灌了自己一口。气泡在自己的胃里翻滚，强烈的刺激感充盈自己的喉咙，这让李阳清醒和冷静了不少。
“王婆婆，你见多识广，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确实是有些想法。王婆婆。”
李阳认真的对她说：“那个女鬼，她说自己是工地人，正好昨天工地出事了，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女鬼就是在工地冤死的？昨天工地出事就是女鬼的报复，不过今天女鬼的活动范围变大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雾气就是女鬼可能发动袭击的范围。”
“你想说什么?”
“王婆婆，我的意思是，我们去工地。如果女鬼就是在那里出现的话，趁着她在外面晃荡，我们去工地里面，说不定能够得到一些情报……虽然这只是一些猜测，我想……，如果，如果真的是因为怨念而诞生的鬼，如果能够知道她变成鬼的前因后果，说不定，说不定有一线生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以至于李阳把这个话说出来的时候，身体都有些颤抖。
王婆婆陷入了思考当中。
“反正在这里等着也是死，或许你说得没错，小李。我们过去吧！”
……
“你觉得，你有资格活着吗？”
女鬼在靠近一个女性。
“我！”
女人在目睹了其他人的死亡之后，她终于意识到，死亡已经近在咫尺：“我，我有资格！我觉得我有资格活着！”
女鬼站定了脚步。
女人愣了一下，难道，难道只要回答她的问题，就可以活着吗？那么之前光顾着跑路结果是完全没有意义？
“你觉得你有资格？”
女人从地上站起来，她恢复了一些自信的模样，她突然之间发现眼前的女鬼好像是可以交流的，既然如此的话——
“当然，我当然有资格。妹妹，你看，我家境贫寒，小的时候全都是穿亲戚们不要的衣服，那个时候努力学习，回家还要做家务，好不容易考上了好大学，才认识了现在的爱人，改变了我的阶层，成为了一个成功的女人，你说我这样子的人，没有资格活着，又有什么样的人有资格活着呢？”
她自然而然称呼女鬼为“妹妹”来拉近关系，然后说出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又刻意的展现出自己的身材和身上的饰品，来彰显自己现在有多么成功。
她这样努力改变自己生活的人，怎么不配活着了？
没有人比自己更配活着啊！
“十天前，你在工地里说‘你们这些贱民也配和我说话？叫你们领导出来，打搅了姑奶奶睡美容觉，你们担当得起吗？’——应该不是我记错了吧？”
女人愣住了。她的身体变得无比僵硬，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她当然记得她说过这样子的话，但是那个时候，没以后见过眼前的女人啊！那时候不是一堆长得又丑，还灰头土脸的loser在那里吗？
哪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这女鬼怎么会知道？！
她不清楚女鬼怎么会知道，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解释，她会死在这里。
“那，那些本来也是贱民啊！”她立刻给自己找补，“我以前也是贱民啊！但是我努力了啊！我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了自己的身份！让我成为了人上人！能够住在像是望川名门这样子的小区！我当然可以说他们是贱民！我不是为了骂他们！我是为了鼓励他们上进啊！只要像是我一样努力！就一定可以做到像是我一样的事情！”
最开始她还有些心虚，越说她便越发的理直气壮，到了最后，竟然有一种“正义使者”的气魄：“我都是为了他们好啊！”
女鬼笑了。
笑得很好看。
“为了他们好啊……你确定吗？”
“当然！我确定！”
“那你就去陪他们吧，我相信，在你的陪伴之下，他们会变得越来越好，成为……人上人……”
女人听出了话语中不对劲的地方，但是——
她的手被抓住了。
声音来不及呼喊，她的躯体变得干枯，然后轰然倒地。
女鬼松开了自己的手：“嘻嘻~看来你没有资格活着诶~说到底，有没有资格，又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在那里叫什么？真让人搞不懂啊~”
女鬼仍然游荡在，这个非富即贵的小区当中，每当碰到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问“你觉得你有资格活着吗？”
……
“这工地！”
地上全都是泥水。
李阳和王婆婆小心翼翼的在工地当中前进，浓雾实在是带来了许多麻烦，在工地里尤其是要小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也会有钉子，说不定有大坑的地方没有做防护——随时都危险得很。
这里也非常空旷。
倒不如说，这里的氛围更加令人感到害怕。
毕竟，这里是正儿八经出了人命案子的地方。
“王婆婆，你知道昨天这里死了几个人吗？”
“五个、我看到了一眼。”
“……那搞不好现在小区里面死得人数比这多多了——我要是在工地干活昨天没死然后被送回老家就好了。”
他自娱自乐了一下，但是王婆婆没有给予回应。
这显然不是让人笑得出来的情况。
他们找到了案发现场。
昨天警察们在这里做了标记，显然是为了保护案发现场，不过尸体已经运走了，搞不好法医正在进行解剖。
“……六个？”
李阳愣住了：“王婆婆，你说五个？”
王婆婆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在地上被标记出来的，疑似尸体的位置，总共有六处。但王婆婆说有五个人。
“说不定是我昨天看漏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王婆婆好像并不太自信。
“这一场命案，你昨天有听说是什么原因吗？”
“说是，死者是过来检查的领导——都是当官的。说不定是某个员工心中怨恨，动手杀人的。”
王婆婆回忆着昨天道听途说的情报。
领导？
非富即贵的望川名门小区？该不会在小区里面游荡的女鬼是一个仇富鬼吧？遇到有权有钱有势的就要弄死？
那可太糟糕了。
想到这种可能，李阳有些绷不住，要是真这样搞不好好多人都要把自己的财产捐出去。
因为有钱死了这算是什么？
“我们继续找一找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