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芒通过绯夜手中的高脚杯折返到绯夜胸前的红色领带上，她的食指轻触桌面，微微偏头，并没有直接回答路唯这个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

“我一向认为，人与人之间，只有达成一致的利益后，才能携手共赢。因为只有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的时候，人才会激发出最大的潜能去解决问题。”

短暂的沉默让包厢的气氛变得少许凝重，夏可儿紧张的握紧双拳，却听见路唯开口道：

“的确如此，也就是说，您觉得我可以解决损害您利益的存在，所以才主动找上我，与我绑定共同利益？”

“正是如此，还请路唯先生见谅，确实是我这边对您有所隐瞒。”

一直以来维持着高姿态的绯夜，此刻却放低了姿态，请求路唯的谅解。

路唯心中暗道好险，随后抓住此刻夺到的对话主动权，继续追问道：

“我想绯夜小姐隐瞒的信息恐怕不少吧，比如，最近凛冬国官方是不是准备对走私船一类的存在要从严执法，而您正好有一些内部消息之类的。”

绯夜血色的眼眸微眯，忍不住放下高脚杯，轻轻的鼓掌道：“完全正确，路唯先生，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聪明。”

路唯没理会绯夜的奉承，皱眉摇头道：“阁下真是好算计，看起来是在天使投资，但本质上，恐怕是在转嫁风险，比起人，船只在走私行动中才更加重要。”

“一旦被警方抓住扣押，本来是连人带船都要被官方没收，但如果是租借出去的船，事后就可以要求警方归还。”

“而我走私赚到的钱要与您分享，风险却要自己全部承担，确实是被您‘借鸡生蛋’了呢。”

绯夜微微耸肩，对于自己的计策被看穿非常的坦然：“这年头想赚钱，一点风险都不冒本就不可能。如果没有提前看出可能的风险就贸然进场，血本无归也是理所应当。”

“我很高兴，这一次和我合作的对象，不是以前的那些愣头青。如果您对自己的本事和运气有信心，我可以酌情再多让利一些，算是对您的补偿。”

路唯心中感到好笑，这个狡猾的女人不会觉得可以通过让利来掩盖她先前的傲慢之举吧？

但毕竟他们只是来谈生意的，路唯也不好就这样撕破脸离开，而是找了一个合理的台阶问道：

“我不知道绯夜小姐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我的，这对您来说，也是需要保密的吗？”

绯夜对此不置可否：“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影响路唯先生是否愿意合作的判断吗？”

“会。”路唯即答，“我希望绯夜小姐说实话，否则我很难信任您。”

绯夜举杯轻轻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红酒，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如果我实话实说，路唯先生可就没有拒绝的权利了，即便如此，您还要继续坚持么？”

心中的那份危机感在此刻骤然达到峰值，眼前看似美艳的女人似乎一瞬间变成了某种危险的怪物，路唯果断的摇头：

“很抱歉，是我冒昧了，以及，请容我拒绝您的合作邀请。”

绯夜并不意外路唯的回应，似乎本就对此没抱期望，依旧保持着得体优雅的姿态，向路唯伸出手道：

“与您这样优秀的人失之交臂，的确有点遗憾，但这顿饭还请您毫无顾虑的享用，今后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经过与绯夜的短暂交流，路唯心中已经对她的身份有了猜测。

他并没有去握住绯夜的手，而是微微抬头，注视着绯夜的眼睛，说了一句与之前的内容毫无关联的话。

“如果躲起来的‘鬼’能知道外界的情况，那么光和声音一定也可以反过来影响到她。”

“嗯？”完全没料到路唯会突然来这么一手，绯夜不由得愣了一瞬，这一瞬有些失控的表情被路唯看在眼里，但她很快就稳住了情绪。

她没有选择反问路唯以掩饰之前的失态，反而对着路唯露出了愉悦的微笑。

路唯同样笑脸以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看似一片和谐友好，实则已经交锋了无数次。

“您可真是越来越令我着迷了，路唯先生，就当是我又欠你一次人情好了。”

绯夜收回了手，默默起身走到包厢门口，在离开前，又回头深深看了路唯一眼。

“有缘再见。”

绯夜轻声的呢喃被闭合的门扉切碎，萦绕在路唯的耳畔，荡起阵阵涟漪。

……

“呜……好紧张。”等绯夜离开一阵后，一直没有开口的夏可儿这才拍着胸口大口喘气。

但路唯的表情却依旧有些凝重，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一桌好菜，一时之间居然没了胃口。

“我最后不该嘴贱去试探的，这下麻烦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后悔为什么都已经跟绯夜说好拒绝交易后，还要故意试探她。

“麻烦？她会伤害我们吗？”夏可儿有些担忧的看向路唯。

“这个怎么说呢……”路唯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本来她说我们互不相欠的时候，相当于准备放我一马了，但我偏偏嘴贱又说了一句自作聪明的话，想试探这个女人是不是之前在大海上引爆龙卷风的人，以及是不是她导致了苍蓝星和荆棘兄弟会之间的大战。”

“结果她真的是啊。”

夏可儿仔细回想了一下路唯的话，也回过味来：

“等于说，你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提示她该怎么对付苍蓝星？”

路唯深深的点头，语气充满了懊悔：“原本如果悬赏还没撤销的话，我是打算利用这一点去捕获苍蓝星来换取赏金的，现在悬赏没了，这个点子也就没用了。”

“所以我就想，或许可以用这个点子来试探绯夜，如果她正困扰于该怎么对付苍蓝星的话，肯定会因为这句话而露出破绽。而如果她与此事无关，我也可以借此排除错误答案，”

“但是因为这是灵机一动想到的，并没有深思，我当时没细想万一绯夜真的是黑暗组织的人的话，我这句话说出去会造成什么后果。”

“她最后离开时的那句话，意思就是不打算放过我了，所以我才说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