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God’s world

第三十一话·极末之墟·中篇

[我不是亲生子，也没有被领养在一个对会社有过杰出贡献的拥有特权的家庭，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

虽然普通，但也和都市的大多数家庭一样，有爱我的双亲，有一个温暖的小家。

然后，在我5岁那年，父母向都市申请领养了另一个孩子——我的妹妹。

至今，已然记得育婴箱中她的样子，白白的，小小的，身上的皮肤皱皱的。那时的我只是想着，这是什么啊，一点也不像电视中的小婴儿的样子，活脱脱的，就像是个小怪物。

而母亲却温柔地和我说，你刚来到这个家时的样子也是如此，大家刚出生的时候都是如此。

小小的，身上的皮肤皱皱的，抱在怀里的感觉，就像是一滩烂泥。

是的，一滩烂泥，就连抬起头都要使出全身的气力。每天把她从育婴箱之中抱出来喂奶清理育婴箱成了母亲的重要工作，从一开始的两小时一餐30ml的奶到后来的4小时一餐160ml的奶，不分昼夜。

而她也从软软的，头都抬不起来的皱皱的样子逐渐长大，长成了电视中小婴儿的样子。然后学会了翻身，学会了用四肢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学会了在床上以虫子一般的姿势前进，学会了爬行，走路，说话……然后，长大成人。

原来，生命是这个样子的。其实我也经历过这些，只是，我早就忘记了。

原来，长大是一件我并感受不到的，从一开始就很艰难的事情。

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慢慢的，克服一个又一个的困难慢慢长大。不同的，只是我们有着不同的父母，有着不同的家人的呵护与陪伴。其实，这才是我们能平安长大，活下去的原因。

长大后的我凭借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免积分升入大学的资格，妹妹也紧随着我的脚步在学校中努力着。她就像是我的小跟班，从小就跟在我的身后，与我形影不离。

又仿佛，就像是我的影子，重复着我所做过的事情。

就像小时候学会抬头，学会翻身，学会爬行那般，克服一个个关卡，升入到高中之中。

我，形隐不离的妹妹；我，引以为豪的妹妹。

当然，她也有着和我不同的地方，也有着自己的兴趣爱好。就像喜欢上了[福音社]的教义之中，那些古老而浪漫的传说，喜欢上了在年轻人中所流行的偶像歌手。

与我一样又不一样，姐妹，是一种如此奇妙的感觉。

长大后的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社会中的小齿轮，虽然也许不太重要，没有了我这个社会也依旧正常运作，但终归，会有一个我存在于此的地方。

大学毕业的我通过了都市政府的考核，有幸被选为统理秘书之一。也许在很多人看来，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但实际，我也不过是万千普通人之一。

统理的秘书不止一个，前辈们对新人的态度只是表面上的友好。越是接近那都市社会的顶层，越是会认识到——我不过是一介凡人，一个普普通通的诞生于神庙之中的人，和千万普通市民并没有什么两样。都市的顶层，属于亲生子，属于那些公司的大老板，夜夜笙歌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是常态；而对于我来说永远都是我只能远远看着，而无法触及的蜃景。

不过好算，在这里工作能获得大量的积分，我也如愿带着父母从那个低矮的小家搬到了漂亮的新大楼之中。不必再挤进早高峰之时拥挤的交通，不必再忍受小巷里下水道散发出的臭味。

我的妹妹，也和我一样如愿获得了免积分的大学邀请，在大学之中，她也一样活跃在学生组织，也和我一样会获得那些远在云端的大人物的垂青。

那一年，春风吹拂大地，阳光依然灿烂。

妹妹对我说她不想和我一样加入政治的行列，而只是想成为一个与我一样温柔的人，去帮助那些无人收养的孩子，无处可去的亚人。

一样又不一样，妹妹选择了她所崇拜的[福音社]，虽然考量不同，但我却也同意了。

[福音社]是一个好去处，这几年的活跃使得福音社在都市中的影响力逐渐增加，作为社会福利机构的福音社，也是一个能获得大量积分的地方。

我虽然并不信仰神明信奉天使，也并不关心从都市外面涌入都市的亚人。但那位金发的天使和红遍大街小巷的唱诗班，我并不讨厌。

是的，原本，不过是一个平凡人普通的故事。

直到涌入都市的亚人越来越多，急需属于自己的家园的他们与人类的冲突越来越多，一场小规模的暴乱爆发了。

规模不大，原本是一个镇压下去抓一批主谋就结束了的事情。原本，是一个我并不关心的事情。

然而，他们却把锋利的爪子和尖锐的獠牙，朝向了关爱他们，与他们朝夕相伴的学生们。

他们袭击了妹妹所在的学校，将他们作为人质作为谈判的条件，在谈判破裂之后，一把火焚烧了整个校园。而当会议室中的我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赶往医院看到妹妹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无菌箱中，失去了人形。

我不理解，我无法理解，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她从一个如同烂泥一般抱在怀里都抬不起头来的小婴儿，一步步跨越了那么多困难长大，等待她的明明是如春日一般明亮的未来，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天使的话——我想问那位高高在上的天使，您的那双眼中，真的有我们这些普通而平凡的大多数吗？

我无法接受，我的愤怒就和那些围在都市政府门口的父母，家人一般。就和那些在与亚人的冲突之中受伤，甚至失去一切的人一般。

赶他们走，他们本就不属于都市，本就是入侵者，凭什么拥有人权？！

他们就不配住在都市，不配和我们一样享受都市的福利，便利的生活。

对，他们本就，根本就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