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蝉鸣不停休,撞在琉璃瓦上,净碎了一地。
古怪古怪,怪哉怪哉。
金箔般的阳光照耀着,青年蹲在古寺西厢房里,测绘着斗拱的结构,。
嗡嗡,嗡嗡。
手机震动着滑出口袋。
屏幕上是第八封求职拒信:"林深同学,经评估您与岗位要求存在差距..."
嘀嗒……滴答……
菩提树的荫凉突然变得粘稠,汗珠顺着量尺滴在青砖上。
沙沙,沙沙……
穿灰布衫的老僧不知何时站在树影里,拿着竹扫帚,静静清扫着落叶,不知为何,脚下的三片银杏叶保持着等边三角形群,不动不变。
轱辘轱辘,骨碌骨碌。
青年看向了老僧,老僧微微一笑。
"施主可愿玩个游戏?"他摊开的手掌上,六枚骨制骰子泛着象牙色光泽,"人生如掷骰,难得的是掷完还能认得清自己。"
青年一愣,他想起宿舍床头的安眠药瓶,想起自己投的十多份简历,想起自己无力偿还的那一大沓欠单……他鬼使神差地,接过骰子。
嗵嗵,嗵嗵。
第一枚落入青石板的瞬间,承德坊拆迁工地的黄沙突然灌进鼻腔。
"林工,签个字就能换三年工资。"开发商将黑皮箱推过办公桌,百元钞的油墨味混着雪茄烟雾。图纸上的承重墙被红笔圈住,抗震系数从8.0降到7.5的修改项正在发烫。
手机在裤袋震动,房东催缴房租的短信跳出来。我摸着口袋里母亲求的平安符,听见屋外古槐树在风里沙沙作响。
簌簌,呲呲。
当手指触到冰冷的钢笔时,骰子突然在口袋里发烫,三点朝上的数字闪过金光。
幻象骤然破碎。
沙沙,呲溜。
老僧的扫帚尖正点着第二枚骰子,五点朝上的纹路渗出朱砂色。
汐呲,滴答……汐呲、滴答。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眼眶时,他发现自己坐在医院走廊。初恋小薇手腕缠着渗血的纱布,缴费单上的数字比她眼角的泪更灼人。
"预缴五万..."她父亲布满老茧的手在发抖,"听说你在设计院..."
嘀嗒,嘀嗒……
护士站电子钟显示两点二十七分,离竞标方案截止还剩三小时。我摸到口袋里准备买模型材料的银行卡,耳边响起导师的叮嘱:"这次竞标决定你能否留用。"
叮咚!
当叫号屏跳出小薇的名字,骰子突然在掌心裂开一道缝。消毒水味被暴雨的气息冲散,青年站在导师办公室,暴雨抽打着新落成的美术馆玻璃幕墙。
砰!!嗵!!
"为什么要坚持用传统钢筋混凝土?"教授把立项书摔在桌上,"新型材料才能拿奖!" 闪电劈开云层,他望着自己设计的穹顶结构图,那些反复测算的承重节点正在暴雨中发出呻吟。
呲咔,呲咔!
第三枚骰子彻底碎裂,菩提子的清苦味漫过了舌尖,直达青年心喉。
老僧的扫帚扫过青石板,三片银杏叶拼成的等边三角形终于散开:"镜子照形,菩提观心。三次掷骰,可看清自己本相?"
嘟嘟……嘟嘟!
没等青年回答,他的手机突然响起,开发商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你小子举报材料倒是交得快!"
嘟嘟,嘟嘟!
几乎同时,设计院通知栏弹出消息:"实习生林深坚守职业操守,破格录用为正式结构师。"
沙沙,沙沙。
菩提叶飘落在测绘本上,青年摸到了口袋里多出的手串,回头一看,老僧的身影消失叶在树影深处。
不知哪里的青烟升起,勾勒出了一串数字:351
三点投机、五点妥协,只为了那一点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