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雷斯走进阿斯塔的房间汇报,却见阿斯塔瘫在椅子上,额头冷汗直冒。
“教皇陛下!”
“我·······我没事······”
阿斯塔伸手制止了阿纳雷斯靠近。
“还有什么别的消息吗?”
“这次兽人的代表人是卡夫诺斯阁下,他表示打算在梵德赛修整一日再举行会议。”
“知道了,你退下吧,我稍后再做安排。”
等阿纳雷斯走后,洛克从天花板的阴影中倒垂下来,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给阿斯塔擦汗。
“卡恩现在已经失势了,由卡夫诺斯来出席会议的话恐怕······”
“无所谓了······反正这次和谈也不过是幌子罢了······”
阿斯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呻吟,眼睛也像是被针线缝死一般,睁不开一丝。
“您的身体真的撑得住吗?”
“反正后天一切就都结束了······无论成功与否······咳咳咳······”
“想不到有一天能听到您说这样的话,换作是以前您可不会对胜负之事如此看淡。”
“你的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毒啊······以前吗······”
阿斯塔微微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但他的眼神似乎在看向更远的地方。
“老实说,看您从晚饭回来后就一直瘫在这里,我以为您已经快不行了。”
“我要真不行了,你会去叫人吗?”
“我只知道在我叫人前,解除了控制的那些人会先整出更大的混乱。”
洛克的话似乎是逗笑了阿斯塔,他一边“呵呵呵”地笑着,一边坐起身。
“奈奈她怎么样了?”
“已经回岗位了,但我给她的任务相应地减少了很多,比起她,您现在的情况才更要······”
阿斯塔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
“你去外面守着就行,我想稍微一个人待会······”
“您·······”
“还没到死的时候呢。”
阿斯塔笑着说道。
洛克一脸无奈地放下毛巾,遁入了椅子阴影之中。
“谢谢······”
在确认洛克的气息离开房间后,阿斯塔从怀里拿出一个翻盖吊坠,打开盖子后里面有一张女性的画像。
“玛莎······你在天国还好吗?”
阿斯塔轻抚着已逝妻子的画像,一滴泪珠自眼角滑落。
【嗨!你在发什么呆呢!在战场上可不能有一点迟疑啊!】
······
玛莎·达克,一个大大咧咧,行事相当豪爽的女性。作为达克家的次女,她继承了家族骁勇善战的血统,与阿斯塔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惨烈厮杀的战场上。
那时阿斯塔作为教皇之子参战,却陷入魔物们的诡计,部队遭到了围困,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之时,她出现了!骑着一匹战马的她从魔物的包围撕开一条血路,直捣这支魔物军的头领,在她身后,达克家的亲卫军也势如破竹,将魔物们碾碎在铁蹄之下。
阿斯塔永远忘不了,她一个人飞身斩下那个不死族术士脑袋的画面,而后甚至在自己因为她的英勇而分神时,用剑弹开了飞向自己的流矢。
后来阿斯塔得知了这名少女的身份,贝尔帝国边境领地敖德良领主杜威尔·达克的次女。而她的家族,则如同背负诅咒一般,纷纷陨落战场。
因为父母和哥哥战死沙场,她成为了继承人,带领家族剩下的人们,继续活跃在对抗魔物的战场之上。
而阿斯塔的父亲也看上了她的能力,邀请她加入教国一起战斗。
那时,阿斯塔并没猜透她为何愿意加入教国,毕竟她率领着家族剩余的成员以极低的伤亡剿灭了许多魔物部队,以她的能力并不需要依附某个国家才对。就连最后愿意与自己结为连理,阿斯塔时至今日也没能完全猜透,毕竟在阿斯塔眼中,自己根本没有和她站在一起的资格,即便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情感向她示好告白。
他曾在结为夫妻后问及此事,但永远被玛莎以各种方式搪塞过去,就像自己永远被她牵着鼻子走一般。
“达里克斯死了,我们是达克家族最后的血脉了。”
有一天,她看着一封来信如此说道,那时候,曾经和她一起的亲卫军已经尽数覆灭了,因为魔王军那越来越猛的攻势,那一刻阿斯塔才明白,即使她和她的亲卫军如何骁勇善战,面对数量庞大的魔王军,如果没有国家作为靠山,他们早已全军覆没了。
她没有为这位远房亲戚的死难过太久,无论是出于她自身的性格,亦或是残酷的战事。
那时联军被魔王军打得节节败退、四分五裂,各种族一致认为必须有能够横扫敌军的强大战力才行,而各个种族都得到各自神明的天启,纷纷选出勇者迎击魔王军。
虽说受赐神力的勇者们确实逆转了局势,但也只是暂时的,没有彻底解开封印的神器,最终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力量。
而解封的方法,却偏偏只由奥尔加德赐予,其他种族所无法知晓的方法,如此残酷的方法,只由人类的神明所知,那是阿斯塔第一次对信仰如此动摇。
“没关系,让我来吧·······”
玛莎的话语让阿斯塔的心在滴血,而尤格里斯却未做出过多反对,便制定利用魔物瞒天过海的计划,将她的牺牲的真相伪造,以求守住奥尔加德的信仰。
阿斯塔曾无数次阻止她,但都是徒劳的,坚毅的她对其他牺牲候选者展示出的温柔与怜悯,将她自己推入了深渊。
执行仪式的那刻,阿斯塔的眼中都是玛莎的一颦一笑,对她的爱与恨填满了内心。
“嗨!你发什么呆呢!如果是在战场上可不能有一点迟疑呢!”
她爽朗地笑着,抓着自己的手让刀刺入她的胸膛,那一刻,阿斯塔发出了此生最为撕心裂肺的哀嚎······
······
“到最后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何选了我这么个懦弱的家伙······”
阿斯塔阖上吊坠,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正传来剧痛。
“唯一的一次勇敢居然是为了人类的未来,真不像是我会做出来的事呢······玛莎,如果你还活着,会不会认可我至今的所作所为呢?”
寂静的房间没有任何的回答,而阿斯塔也默默接受了这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