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带着木头桌椅的微微燥热感，本来应该让人昏昏欲睡。
但现在显然不是这种情况。
她竟然还会来上课？
学期接近尾声的学前班内，竟然能看到从未出现过的小恶魔莫奈尔的身影，班级里的其他同学都是大吃一惊。
约西亚和伦纳德两人也不例外，不断回头瞥视，都没心思听课了。
她此时正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听着讲台上的亚德里恩老师讲解魔力的发现和地区魔法差异。
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血红色的瞳孔莹润，眼角渗出一滴细小的泪珠。
这个位置据说是她特地让老师分配给她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意，还专门挑了倒数第二排。
除此之外，另一个空缺许久的位置也出现了一位大部分人都感到陌生的阴沉青年。
好像叫什么奥克，这么热的天还戴着一双褐色手套来上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他们知道，奥克是莫奈尔的跟班。
那天，就是小恶魔往可怜的艾斯特头上泼水那次，他们其实看到了。
看到身为班长的雷诺站出来，他们就混在人群中帮菲洛莉娜起哄。
真是气死了，哪里有这么欺负人的。
约西亚和伦纳德两人交头接耳，偷偷看着奥克说着闲话：“他像是没什么能耐的样子，咱俩上去也能打过。”
聊得正激动，没注意老师已经来到了旁边。
“你们两个，这部分虽然不是很重要，是学院要求不得不讲的，不过也请麻烦装的认真。显得只有我傻守规矩。”
“好的。”
“我错了。”
立刻身体坐直，将粗纸放在桌面，眼睛没有焦点地看着什么也没有写的纸面。
亚德里恩见状，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用他那没有情绪起伏的音调上课：
“刚才说到，不知道谁瞎传的传说，初代贤者在观察天象与大地共鸣时，首次感受到魔力的流通，借助古老咒语引导其力量——这是假的，实际上发现的要更早……”
“黑森林的魔力浓度差异巨大，同时波动周期短，所以一般生物难以适应其环境，作为广为流传的“魔物之巢”，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魔物本身的特殊性……”
似乎是发现这个老师比想象中的有意思，奥克意外地听的挺认真，一边听还一边点头，嘴里叨叨着原来如此之类的词语。
而在外人看来，他那双幽暗深邃的琥珀色眼睛紧盯着对方，无法听清的自言自语，令人不寒而栗。
莫奈尔就没有什么注意力放在这边了，怔怔地望向窗外在树枝间跳跃的鸟儿出神，浑然不顾教室里另外两道杀人般的目光。
把格林和菲洛莉娜气得牙痒痒。
那我行我素的行为，形成无人敢搭话靠近的气场，就像一滴墨水滴入白水，扰乱了听课的氛围和节奏。
观察到这样的局势，约西亚和伦纳德偷偷地再抬起头，看向艾斯特的方向。
少女静静地坐在座位，双手握着撑在膝盖上，指节微微泛白。
她低垂着眼帘，眼神游离，似乎难以集中注意力。
心头涌动的思绪让她的眉头不自觉的轻蹙，指尖在膝盖轻敲，时不时转动眼睛，扫视周边人的神情。
班级里的其他人自然也听说了这两拨人的矛盾，好奇看热闹的目光来回。
只有状况外的亚德里恩老师，自顾自地讲课，一边还自己吐槽上课内容。
这节课就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中下课了。
铃声响起，教室里躁动的人群如同一窝被惊动的麻雀，迅速散去。
阳光在走廊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艾斯特却仍然坐在座位上，手心微微发汗。
“艾斯特？你还好吗，我看你好像有点憔悴，一直东张西望的。”
格林的室友，也是这个学前班的班长雷诺抢先一步找艾斯特搭了话。
“我……还好，只是有点不太舒服。”
“是之前淋水着凉了吗？我和格林他们讲，让他们送你回去吧？”
一转头，那两人尾随只是去上厕所的莫奈尔的身后，一本正经说是要监视。
然后又被后者短短几句话激怒，呲牙咧嘴。
“……我可能只是吃坏肚子了，去一趟厕所好了。”
“你还是好好坐着休息吧，他们那边我去管。”
“谢谢。”
“不用。”
知晓艾斯特只是在找借口，雷诺说罢便识趣地离开了，去平息骚乱。
艾斯特感激地点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微微瘫在椅子上。
“怎么回事，她不是要上厕所吗？”
“好像是借口，别管那么多了。”
于是他们便向之前一样，围在了艾斯特的桌子前。
………………
…………
……
“有心事的样子，需要帮忙吗？”
忽然有人来到跟前，艾斯特被吓得一个激灵。
看清来着是谁，旋即放下心来。
疑神疑鬼的也没有用，还不能确定那个什么宗教就和魔王有关系。
“你们怎么突然这么说，我没什么呀。”
心里想的容易表现在脸上，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指出了，艾斯特自己也心知肚明。
但不管是谁问她也都只能这么回答，因为能让她全盘托出的人已经不在了。
大概确实很明显，约西亚从口袋拿出包装纸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一些糖果，想吃吃看吗。”
犹豫了一会，拿起一块有光泽的橙色软糖放进嘴里。
入口是浓郁的香甜，随后与自然且清新的清香相融，风味独特又熟悉。
口感意外地有嚼劲，能感觉到韧性但不会难以咀嚼，过程还回味微苦。
这种苦味非常轻微，还为其增添了一丝丰富的层次感，让味道不至于过于的甜腻。
有点像陈皮，回忆涌上心头。
“好吃吗？”约西亚问到，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我也要吃。”一旁的伦纳德不甘只是看着，伸手就去取。
“你等会！”
“为啥。”
“你没洗手。”
伦纳德夸张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伸出手指，对着约西亚的胸口一顿点。
“我就吃！”
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糖果就往嘴里塞。
“喂、不对，你还吃啊，一个够了——手上有口水了别再碰了！”
“呜呜——”
两人就这么嬉戏着，这和格林与菲洛莉娜是相似又不相同的感觉。
“噗——”
艾斯特泄了气，发出了一声轻笑。见两人看向自己，连忙解释：
“我不是在笑你们。”
约西亚和伦纳德对视一眼。约西亚抬起手肘顶着伦纳德的脸，伦纳德则不甘示弱，用掌心去抵住约西亚的额头，僵持不下。
真滑稽。艾斯特想着，终于感到一丝放松。
两名男生看着地面。一个抚后脑，一个插兜。心中窃喜。
艾斯特重新振作，看向了纳尔逊的方向。他化名奥克，下课依然坐在座位上，低头捣鼓他带来的几瓶药剂。
看起来，他似乎没有和莫奈尔有什么互动。
话说为什么来上课了，是冲着自己这边来的吗？
发生过那种事情，很难不这么联想，但是莫奈尔又没有管自己，这让艾斯特一时间有些拿不准。
“说起来，伦纳德好像不打算升学到正式班了。”
忽然，约西亚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