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 独角戏
(半空中,金属“哐哐”碰撞的密噪激撼着,两团烈火在几轮交锋间一层层褪去霓裳,似流星雨状散射,映于二者的眼里燃烧为渐弱的焰花,余温被沙漠入夜的寒凉吞没殆尽。她们近乎化作了纯然完美的曲弦,见招拆招地迂回滑向彼此,宛如一对谐振的音符的涟漪,在天帷上勾勒出了闪耀的莫比乌斯环形结。盛大的烟火庆典落幕之际,最终折跃而返的片刻,两道分割黑暗的光影在锐角拐弯后紧绷成直线,恍若迅速收束的迷离的残像:One先手摆晃抓握之姿掩人耳目,以右手贴胸匿藏之肘为斧横砍旋动一阵厉风,乌发狂飘卷携着她的暴力,来势汹汹;只不过Zero洞察了诡计,侧体祭出右掌迎去牵制,欺骗One猛攻这假饵,并借力施展其左挥的手刀堂堂削中她的下巴;可One还想绝境翻盘,匆忙倚仗着头脚倾覆的身位转胯提腿,飞甩一记上斜踢将狠锉Zero颈椎,趾尖在微毫之错差疾如短刀擦空掠袭——电弧劈现,立即炸响了周遭,双方呈“∧”样态的夹角同时弹反坠地,荡起了两丛朦胧不清的粉尘扬洒)
Anstoss-Zero (一腿扎进沙丘站稳)你真该反省反省你自己了。(犹如患上帕金森病的可怜人,颤颤巍巍地松懈了两臂,歪歪扭扭拖垂线缆的手背挨靠在股骨的位置,发缕掺混着沙砾而磨钝了昔日的光锐)
Anstoss-One (缓过神来,耳畔淤积着故障噬咬之声,夜视目睹的也不过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而已)Anstoss-Zero……你也别把自己说得好像朵白莲花!(下牙槽螺帽又“喀”地蹦出一颗,从击打至变形的合金牙床脱落)不要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你平时装模作样扮可爱的举止唬骗,你这个伪君子!
Anstoss-Zero 我以为,眼前气急败坏的暴君并不配指责我是伪君子——你是不是已经淡忘了我们是谁了?
Anstoss-One (听见后愣了一秒)我们当然是神呐!那又如何呢?
Anstoss-Zero 世人所敬仰的神明怎竟是无理取闹的顽童?
Anstoss-One 你想说什么?(语气里含着些许不安与迟疑)
Anstoss-Zero (脸部区块拼组出了破缺的苦笑,支棱起肌肤寸烂且左右不平衡的双足,一瘸一拐地朝她踱着步,仿佛笨重的推土机拱开沙面,其裸露在外的结构如归并的三脚架般,烙上氧化膜反射银蓝复合的光)妹妹,你记得吧?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心境,正像它是无精神活力的制度的精神一样……别人深深地信任我们,但我们又做了哪些有价值的贡献?难道这力量只能用于给索多玛和蛾摩拉降下天罚,好宣示你自己的威严吗?
Anstoss-One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身体不自然地悚栗着,也许同她被赋予的有限的心智产生了和鸣)我一直以来都活在你的阴影之中,不得你认可,而亚狄乌拉却首次唤我作“姐姐”,她是我在这颗星球上的第一位虔信徒,更是宗教之凯旋的佐证。(眉眼低抑,不愿抬高直视姐姐的脸)
Anstoss-Zero (哽咽)嗯,嗯,至少你刚刚变相承认我很可爱了,我也要聆听你的心声才是。(踩着流动的沙质踉跄止定在One跟前,头一回能知觉到,提起来搭住她肩窝的手有这么沉重,连受指节撩拨而抖掉的沙子的声音都被放大了)
Anstoss-One 姐姐……(没再撇开视线)绿洲就在你背后,我们快走吧。
Anstoss-Zero (顺着妹妹的提醒把目光投往了后方,一路延伸至荒漠的边缘,退过地貌交界处,如连绵氤氲般成片遮盖在土地上的荫庇隐隐透出幽芒,它的翡翠巨躯全然由花叶与枝藤融成,远望过去,模糊得仿佛是莫奈笔下的印象派艺术品,调整焦距细看,则像一条镶满了色彩变幻莫测的晶石的长廊,密麻凹凸的,俨然带着生人勿扰的疏离感)
(互补的齿轮咬在一起,伴着“咯嗒咯嗒”的默契合拍,滚动前进,在黄沙漫漫之地描绘四道平行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