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要表现得这么卑微呢，就是这样的地方——不对，面对自己会感到卑微，也是正常的。
“你怎么没精神？”她不由得放松了语气，开口提醒道。
元司的脸色略微显得有些红，听到这话脑子晕晕的。
佐藤教授说这话就不看看自己的脸色么。
他摇摇头，“没事，只是没睡好。”
说完，他揉了揉鼻子，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比平时低了点。
说道没睡好，佐藤千夏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自顾自吃起饭来，“坐下一起吃吧。”
她低头舀了一勺南瓜汤，橙黄的汤汁在勺子里晃了晃，热气散开，混着三文鱼的鲜香。
见他还站着，佐藤千夏手指敲了敲桌子，“愣在那里做什么？”
“哦，好的。”
元司拉开椅子坐下，低声说，“那我开动了。”
夹了点菠菜慢慢嚼着，元司感觉脑子还有些迟钝，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可饭桌上不好多说，只能埋头吃着。
周末的阳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洒在地板上，公寓里安静得只剩筷子碰碗的声音。
温热的汤加上其他饭菜，佐藤教授的脸色很快变得红润，感觉差不多了，她便放下筷子手肘撑在桌上，盯着元司。
元司的皮肤干净，眉眼清秀，但不是那种容易引起异性关注的脸。
是那种需要仔细看下去，才能发现……心底莫名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她摇摇头，没能回忆起是什么。
佐藤千夏靠回椅背，手指交叉，沉默了一会儿。
这段时间元司一直表现得很不错，公寓总是整整齐齐，为她精心准备的饭菜也让她很满意。
想起昨日看见的笔记本，描写自己的可怜模样。
目光落到元司发白的外套，佐藤千夏突然开口道：“下午跟我出去一趟。”
“啊？”元司抬起头，筷子停在半空，“去哪儿？”
“买衣服。”佐藤千夏语气平淡，像在说件小事，“你这身太旧了。”
她指了指他的衣服，袖口有点磨边，面料洗得有些发白。
元司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直接拒绝道：“不用了，我不需要。”
二十几万的买菜钱，现在都还剩下不少，这些佐藤教授说过他可以当做酬劳。
他不想让她还为自己花钱，教授的恩情还不完了。
“不需要？”
佐藤千夏挑了挑眉，站起来走到他旁边，低头打量他，“那你是故意穿成这样？好让我可怜你？”
“我没这意思。”元司连连摇头。
此世十几年的人生里，这段日子已经是他过得最舒适的了。
佐藤千夏对于他的回答不予采纳，这已经是她决定好的事情，那就要这么进行下去。
语气不容置疑，“就这么定了，下午两点，门口等我。”
“教授，真不用——”
元司还想推辞，可她已经转身回了房间，根本不听他的话。
门关上的声音干脆利落。
元司坐在那儿，手里的筷子转了转，叹了口气。
佐藤教授这股劲儿上来，他是真没办法。
下午两点，公寓楼下，元司裹着件薄外套站在那儿，鼻尖有点红。
他早上就觉得喉咙不舒服，现在风一吹，头更晕了。
低头踢了踢鞋尖，等着佐藤千夏出来。
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没一会儿，一辆黑色丰田卡罗拉停到了他的面前。
前面的大灯闪烁，车窗下移，露出佐藤教授的脸。
她穿着件米色风衣，示意元司上车。。
元司瞪大了眼，“教授，您会开车？”
“废话。”佐藤千夏瞥了他一眼，“上车。”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像在催他。
元司忙钻进副驾，拉上车门，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之前她会比自己先到教室，额，难道当时她是醒着的吗？
元司不好深想下去。
车子开出小区，佐藤千夏目视前方，语气随意：“去银座逛逛，你衣服得换套新的。”
元司缩在座椅上，手指攥着安全带，“银座不是很贵吗？我随便买点就行，不用去那种地方。”
“随便买？”
佐藤千夏哼了一声，“我看着不顺眼。”
她踩下油门，车速稳稳提上去，元司抓紧了安全带。
不清楚佐藤教授的技术如何，他心里有些没底。
车窗刮来凉爽的风，吹起元司的刘海。
喉咙一痒，他咳了两声。
佐藤千夏耳朵尖，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更红了，皱了皱眉，“你感冒了？”
“没，风吹的。”元司摇摇头，硬撑着坐直身子。
笨蛋才会感冒，他就从来没感冒过。
佐藤千夏抿了抿唇，按了下键位，车窗缓缓闭上。
“太吵了。”她自顾自解释了一句。
元司看了看她，理解的点点头，确实是挺吵的。
银座附近的街道一向热闹，高楼林立，人来人往。
佐藤千夏把车停在银座三越旁边的停车场，下了车，朝站在停车线外的元司招手。
“走吧。”
元司跟在她后面，手插在口袋里。
鼻尖吸了吸，风里夹着点春天的凉意。
走进三越商场，热闹更上一层，路过的人偶尔会朝两人递来惊艳、或好奇的神色。
佐藤千夏穿着风衣，长腿迈得笔直，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气场压得人不敢多看。
身旁的元司又看起来跟这里格格不入，显得畏手畏脚的。
元司左看右看有些好奇，他第一次来这里。
商场里灯光亮得晃眼，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水味，柜台上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连标签都像是精心摆过的。
他偷偷瞄了眼旁边的佐藤千夏，面无表情，早就习惯了这种地方。
跟在佐藤千夏身后，两人直接上了二楼服装区。
“服装店啊。”元司有些茫然地看着店内。
一个穿黑色休闲装的导购迎了上来。
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帅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笑起来露出八颗牙，标准的营业笑容。
“你好——”
他声音清亮，眼睛先在佐藤千夏身上停了停，又扫向元司，像是快速评估了一下。
女人看起来很有钱，男的青涩得像个学生，看起来不可能是情侣，可能是姐姐来挑衣服？
姐弟的话，气质应该不会差这么多才对，导购帅哥在心里猜测。
佐藤千夏点点头，没多寒暄，直接说：“给他挑几件衣服。”
她下巴朝元司点了点，语气平淡，像在交代任务。
导购帅哥明显愣了一下。
这一听就是不差钱的语气，导购帅哥笑容更深，朝元司一伸手。
“好的，这位客人请跟我来，我给您挑几件休闲的搭配，保证适合您。”
他领着两人往里走，手指指向一排衣架，“这边都是春季新品，年轻人穿起来很精神的。”
抽出一件卡其色卫衣，又搭了条浅灰色休闲裤，递过来，“这套怎么样？简单大方，特别衬学生气质。”
他笑得一脸期待，转头又拿了件藏青色夹克，“这个也可以，配牛仔裤很帅气。”
佐藤千夏站在旁边，手臂环胸，没说话，只是看着。
元司满脸尴尬，面对导购帅哥那阳光的笑容，像是被催着接过衣服。
仿佛再次体验到文学研究会那个热情的副会长，说什么都要他留下联系方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