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银杏树新绿的嫩叶映着昏黄的天边，等待登场。
教室里只有绯村凛一人，她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瘦小的身影融在光影里，像一抹擦不掉的痕迹。
她手里拿着《雪灯籠》，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的文字，眼神空茫，像在找什么，又像什么也没找着。
室内鞋落到地面，纤细的小脚无意识地轻轻摇晃。
被细腻的黑色裤袜包裹，无助的小腿找不到落脚点。
如同孤独的灵魂找不到寄身之所，只能在这角落里飘荡。
窗外的嫩叶晃得刺眼，她却觉得冷。
直到
“咔。”
门开了。
藤田美咲探进头来，脸上带着惯常的笑。
她先是打量了下会议室，确定只有凛酱一个人，面色遗憾道：“没接到你的电话，我还以为你跟那个小学弟很聊得来呢，真可惜，人已经离开啦？”
发起联谊之前她就注意到元司看书的专注，那实在太夸张了。
有两个新生还有一个学姐故意坐到了他身边，这个学弟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从始至终都沉浸在手里的书中。
能在热闹的环境里保持这样专注的人，藤田美咲还是第二次见。
第一次就是面前的小学妹，绯村凛。
不过两者又完全不同。
遇上身位副会长的藤田学姐，绯村凛没有表现出多少尊敬，只是将书本推了回去，目色冷漠地关掉自己的电脑软件。
“联谊你不去，那晚饭怎么办？”藤田表现出前辈的关怀。
回应的是绯村凛冷漠的声音，“没胃口。”
藤田美咲叹了口气，走进来，拉过椅子坐下。
“凛酱，你这样可不行哦。”
绯村凛低头抿了口保温杯里的水，杯子边缘有些褪色，看得出来用了很久。
她淡淡地说道：“习惯了。”
并不是矫情，也没有被元司刺激得没胃口，是吃了一年的食堂真的吃腻了。
她又不会做饭，也没有人会为她准备可口的饭菜。
看着保温杯，绯村凛眼里难得多了一丝情感。
像窗口的风吹过，晃了一下，又没了。
藤田歪过头，夕阳的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绯村凛的身后，只有屏幕的蓝光照亮那张苍白的小脸。
“你，跟那个学弟发生了什么？”她突然发出“质问”
绯村凛手上一顿，将保温杯放回原处，面色平静毫无破绽，“我不懂学姐你在说什么。”
藤田凑近了些，“真~的~吗？~”
她眯起眼，像要从绯村凛脸上看出点什么，“你今天怪怪的，跟平时不太一样。”
绯村凛瞥了她一眼，自己只是在思考元司那本短篇而已。
那些字轻飘飘的，就跟窗外的嫩叶一般，暖乎乎地挠人。
她想不通。
明明写作的人里从来都不缺孤零零的家伙，偏偏他写出来的故事就跟春天似的，散落的暖光晃悠悠地透过来，蛮不讲理。
尤其是最后，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表现出自己处于幸福的家伙。
绯村凛的小嘴唇微微颤抖，随即抿起，心底那一丝嫉妒已经被她收拾得很好。
哼，说不定只是抄了哪里的文章，等他下次拿过来看看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真实水平。
他现在在做什么？有在认真修改吗？
藤田美咲有些奇怪，奇怪这个、让她没办法放着不管的学妹。
什么时候，凛会露出这么复杂的情绪了？
而且好像很生气？
趁着绯村凛沉浸在胡思乱想之际，藤田美咲抓住机会偷看向电脑屏幕，她知道凛一直在准备新书，但似乎不太顺利。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不过文档已经关掉了，只能看见文件名。
《碎片》
……
公寓的房门推开，身后的天空已经彻底黯淡下去。
现在时间是晚上一点，明天是周末，她在最后结束掉了所有工作，明天可以好好休息了。
佐藤千夏拖着步子走进来，礼服的下摆扫过地板，拖着一片倦怠的身影。
一手拎着高跟鞋，另一手揉着额角，宴会上那几杯酒还在胃里晃荡，聊了一晚上天，她连块面包都没碰。
要应酬的人有点多，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会凑上来自我介绍几句，这样的生活相当费精力。
她想着看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能填填肚子，或者干脆煮几个饺子得了。
抬眼发现客厅的灯亮着，佐藤千夏眼神划过一丝茫然。
跟元司同居这段时间，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晚回家，这么晚家里开着灯的感觉，有点奇特，佐藤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平时迎接她的只有冰冷黑暗的空间。
将高跟鞋放到鞋柜上，她提起裙边静悄悄地走向客厅，她想看看元司在做什么，是不是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或者不方便的事情，那样她就必须得好好斥责几句了。
青春期的男生就是这样，几天不管就会得意忘形。
她眯起眼，在自己家都跟做贼似的朝客厅内探去。
元司裹着件松松垮垮的外套，趴在桌上写得正起劲，笔尖在纸上刷刷作响，连她推门的声音都没听见。
旁边餐桌上摆着一份晚饭，用塑料薄膜盖着。
佐藤千夏皱了皱眉，她明明发了消息说不回来吃饭，他没看见还是怎么回事？
她摸出手机瞅了一眼，发完那条她就没再管，元司也没回，难道是没看见？可上面明明标注了已读。
“元司。”
她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声音还带着酒气。
元司猛地一震，手里的笔差点飞出去。
眼神从专注的迷雾里清醒过来，看清她后元司立马站了起来，扬起笑容。
外套滑到胳膊肘上，露出里面单薄的衬衣。
“你回来了。”
佐藤千夏原本打算询问他在做什么，为什么没睡觉，听见这句话，突然僵在原地。
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句话了。
她盯着元司，小男人一脸认真，桌上的纸还摊着。
旁边那份包好的晚饭静静地等着，像个笨拙的小礼物。
她喉咙动了动，半晌才挤出一句，“我不是说了不回来吃吗？”
元司露出那熟悉的青涩笑容，“我看见了，怕你回来会饿，就准备了一份，正好我也不急着睡觉。”
佐藤千夏没说话，目光落在那个塑料薄膜上，脑子里晃过宴会上的觥筹交错和空空的胃。
她突然觉得有点想笑，这家伙是真没脑子还是太闲了？
像窗外吹进来的风，凉凉的，入春之后又有点暖。
她哼了一声，“随便你吧，我饿了。”
元司愣了一下，忙不迭地向厨房走去，“好的我热一下，您稍等。”
这可是金主，不能怠慢了。
自己能沉浸创作中可全靠佐藤教授的关怀。
元司甚至没有留意到佐藤千夏今天穿着礼服，脸上还化了淡妆，只是走进厨房才闻到一股飘来的陌生香气。
佐藤千夏坐上沙发，盯着天花板，细长的双腿交叉，礼服的褶边散开垂落到沙发底部。
客厅的灯晃得她眼晕，她撇过头看向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发丝垂落之际露出尖俏的耳肉。
心里的情绪，分外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