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吗？”
“柳文辉！”
在茂密的林子里，满身脏污的孙正一面高声呼唤同伴们的名字，一面沿着山民们踏出来的小路向前行走。
天上面没有月亮，甚至连星星都看不见，能让人发觉的，唯有吹得树叶莎莎作响的夜风。
孙正被这风吹的有些起鸡皮疙瘩。
他是早些的时候被朋友喊来野营的，但没有想到几人走山路的时候下了一阵雨。他踩在滑溜的泥土上，一个重心不稳，就顺着斜坡滚到了谁也不知道的位置。
再次醒来，便已经天黑了。
“柳文辉！你们在吗？”
“在的话，应我一声！我是孙正！”
看着眼前逐渐消失在黑暗里的小径，孙正不免有些打退堂鼓。
要不，还是回原地吧？
说不定文辉他们已经报警喊人过来搜救了。
身前这条山径一路上面尽是些枯枝腐叶，层层叠叠的落叶们聚拢在一起，一脚踏上去差不多可以淹没半个脚踝。
别说是人了，恐怕就连大型动物都不经常在这小路上踏行。
否则，这些落叶们绝不会叠的这么高，这么密。
莎莎…
一阵林风吹动树梢，在数片向下飘落的白桦树叶中孙正咽下一口温热的唾沫。
隐隐约约的，前头的黑暗里似乎有个东西趴在地上挪动。
他瞅着那矮黑黑的玩意，心中有些发怵。
鬼怪？
野兽？
孙正想掉头就跑，但又害怕那玩意看出他的虚实朝他扑咬过来。
手电晃晃悠悠地指向前方。
一瞬间，那片黑暗被驱散的干干净净。
在道路的尽头出现的矮黑东西，既不是超自然的东西也非猛兽。
那是一个蜷缩着身子的滚圆形动物，一对镶在长鼻脸上的小眼顺着孙正打手电的方向看来，荧绿荧绿的，像是两盏小灯一样。
“呃嗷！”
滚圆动物冲着光线射来的方向嗷叫一声，接着缩紧了身子，两对小腿纷纷用力，看起来像是平移一样消失在道路一侧。
直到这时，孙正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他晓得丑怪丑怪的玩意是什么。
叫做貘，一种再安全不过的小玩意。
将双脚迈动，鞋子踩在落叶堆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身边的白桦树们一颗颗的都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年四季常绿的松木。
这些成三角状向上攀升的植物们的叶片成尖刺状，孙正一面拨开稍有些扎手的枝叶，一面发现在身前终于出现一块小空地。
空地约莫有一间房那么宽，在空地的中心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松木有如群树的领袖似的耸立着。
在那松木的底端，还有一拱向上凸起的小土堆。
抱着先休息休息的想法，孙正径直走向那大松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电，电源格还剩下两格。
得留点电，不然明天晚上可能要摸黑了。
正巧月亮从云层里面探出身来，孙正于是将手电关上。
倒也不暗，月光照在这一片空地上，在视野所及之处四面也还看得清楚。
梭梭的夜风一直吹个不停，孙正踩在土堆上，向上抓住树枝，凭借两肩的力气将自己撑起，随后手脚并用地爬上大松木的一段宽枝。
他可不乐意在地上过夜，这荒郊野外的，万一来只灰熊，那可真是跑都跑不掉。
将身子稳定住，孙正把身子靠在大松木的主干上。
在其头顶的方向，一小块缝隙在松针里面藏着，透过这缝隙向夜空看去恰好可以看见几颗没有云层盖住的星星。
哈……
打了一个哈欠，困意登时向上翻涌上来。
他这一天的经历实在是耗尽了自己的体力，两眼迷迷糊糊的，脑袋缓缓耷拉下去。
像是咽了枚安眠药似的，孙正眼前的世界逐渐昏暗，视线向下垂落在土堆上，一段刻在石碑上的文字却骤然映入眼帘——塔可夫斯基之墓。
嗯？
啊？
卧槽！！！
一瞬间！
所有的困倦，所有的恍惚，都被这一段文字给清扫而光。
孙正抓紧自己的手电，纵身从树上一跃，两脚稳稳的踩在地上。
随着落地，一道白晃晃的人造光即刻打在那一块刻着字的石碑之上。
不错！
是塔可夫斯基之墓这几个字，灰色石碑上使用的文字竟然还是中文！
孙正坐在大松木下，两只眼睛被胶住了一般，嘴巴微微张开，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荒郊野外的居然有国人埋了一个人。
他说怎么这里突然有个土堆拱起，感情是坟堆啊！
两手拨开石碑下册的枯草，在灰色石料的底端，一个名字被明明白白的刻着——友人米小脂留。
米小脂？
谁？
这名字实在有些耳熟，孙正绝对是听过的。
但是是谁？
一段身影倏地闯入孙正的脑海，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姿，三十来岁，不施粉黛，一个人在车上。
是她！
孙正赶忙用手电仔仔细细地照住石碑，希望从上头再搜集些信息出来。
但没有了，除了那一段文字外石碑上再无别的东西。
莎莎…莎莎……
空地外的树丛猛地摇曳起来，在重重叠叠的林子里似乎有什么大家伙在动。
一阵寒意霎时裹紧了这个还在检查石碑的男人。
像是坠入冰窟似的，一颗心脏骤然猛跳起来。
有东西在盯着自己！
孙正急忙站起身来，两眼顺着那视线射来的方向望去，在一株松木的上头一对拳头大小的荧绿色亮光正指着自己。
被注视者两眼的瞳孔不自觉扩大，手中的一灯手电如光柱一样急速朝着那大眼照去。
光线透亮，那双眼睛的主人猛地从松木的尖端腾起。
是个大东西！
那玩意鹰似的冲入天际，两翼展开约莫有两三米长，身子光滑，像是有一个人的大概轮廓。
这是……
孙正呆站在原地，一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甸，身后的衣服只是这一阵，便已经全被冷汗浸湿。
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揉了揉眼睛，他再定眼向着那东西所在的位置看去，但早已空空如也。
幻觉？
孙正如此询问自己，但一闭眼，那漆黑夜色中被点亮的轮廓实实在在的告诉他这绝非是什么幻影。
那东西是活的。
咽下一口唾沫，两腿当即像棉花一样的软了下来。
孙正靠在那一块刻着人名的石碑旁边，冷汗淋淋地向下湍流。
那东西不会吃人吧？
应该不会，不然应该就扑过来了。
那它盯着自己干什么？
兴许是在等待？
觉得眼前这个猎物还有还击的余力，打算等着自己耗尽力气之后再来？
心脏扑通扑通地急跳着，孙正看着眼前的夜色，像只受惊的松鼠一般重新窜回了树上。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按住心神，将背紧紧靠在一个大松木的主干上，仿佛这样便能获取些安全感似的。
而随着身体慢慢冷静下来，一个名字缓缓从其的脑海里浮现。
丝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