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兴县城,某间客栈。
客栈上房雅间之中,各色家具勉强称得上是看的过眼,使唤的器物倒也算应有尽有。
客房中,一张四方桌摆放正当中,在几名丫鬟侍女才伺候之下,季博昌坐在主位上,正浑身不自在的吃着晚餐。
穷乡僻壤野店荒村,定兴县远远比不上汴洛城,花再多的钱也吃不上平日里那些龙肝凤髓。
桌上,不过是几个炒菜,两碟馒头罢了。
看着这些菜,季博昌动筷子的欲望丝毫没有,紧紧皱着一道眉,兀自难受的嘀咕道
“哎呀……”
“妙善这活畜生,带着那帮小畜生怎么还没回来呢?”
“嘶……这畜生不会先自己一个人把那周璇玑先用了吧?”
“一群二流或三流上的武僧,不可能抓不住周璇玑一个黄毛丫头和一个小白脸,对,肯定是妙善那活畜生先用了周璇玑了!”
“这活畜生,真真气死我也!”
季博昌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周府中,他见到的周璇玑的那一幕幕场景。
那面若病柳娇花,身如羊脂蜜玉的佳人,实在是叫他馋的望穿秋水,尤其是胸前那双丰腴,简直像是心里有只馋虫勾着他似的,欲火烧的其人都要疯魔了。
拿起来一个馒头,在手里不断地揉搓着。
好端端一个馒头,捏的缩成了一个紧实无比的面疙瘩。
怕是再捏,馒头的微观结构都要被捏坍缩了,从馒头捏成个钻石。
他一叹,看向自己周遭的这几个丫鬟,不由得直嘬牙花子,一个比一个平。
周璇玑其人,实在是无代餐。
他正在房中兀自犯愁时。
这时楼下响起了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哎哎哎,佛爷佛爷,这是别的客人的菜,你们不能拿啊!”
“哎呦,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出家人怎么抢人宝钞啊!哎呦,怎么还打人呐?不要了不要了,小的不敢了,都给师傅们!”
“酒,我的酒!别别别,大师傅别打,师傅们喜欢拿去就是了!”
听得这一阵鸡飞狗跳,季博昌当即面露大喜之色。
妙善带着一众高僧大德们回来了!
一时间,季博昌大喜万分,此时他满面笑容满心欢喜,不多时便见妙善带着一众武僧各个推门而入。
一众武僧进了门,屋内的丫鬟们就遭了殃,和尚追丫鬟跑,屋内好一阵嘈乱。
季博昌不管这些,只放目在和尚中瞧,然而却没瞧见他望穿秋水的周璇玑的身影。
一时间,他一愣,紧接着尤为恼火的从一个丫鬟身上把妙善拽了起来,顿时拽的妙善僧衣里藏的抢来的金银珠宝哗啦撒了一地,引得其他和尚一阵争抢。
“活畜生,我问你人呢?”
“我让你们抓的周璇玑人呢?”
“啊?”
妙善面露堆笑,摸着自己光头,呵呵笑道
“季师叔。”
“那小娘子实在厉害,一拿没拿下,那小白脸子会仙术神通,两人泥鳅似的不好抓。”
“最后追到舅公山山崖,掉下去了,我们也没看,不知道死没死。”
季博昌听闻,先是一愣,紧接着登时暴怒,抡圆了一个巴掌打的妙善这个大和尚几乎平地转了个圈。
紧接着,拽着妙善的衣襟,咬牙切齿暴怒道
“你个畜生,废物,抓个黄毛丫头都能出这么大篓子,酒囊饭袋之徒!”
“就不该找你们这群渣滓杂碎!”
“她好端端的活着回家了,等我那妹夫一回来,你我都得死,明白吗?”
妙善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看着暴怒的季博昌,呵呵笑道
“哎呦师叔啊。”
“咱都是一个罐里爬出的王八,您也只能找我们呐。”
“戒律院里的傻好人,你想找人家,人家也不屑于跟您来往啊。”
“事到如今,您说怎么办吧。”
季博昌撒开妙善衣襟,兀自一推,哼哼道
“找!”
“把整个定兴县翻过来都在所不惜,必须要找到周璇玑!”
“你们今晚就动身,越快找到周璇玑越好!”
“快去!”
妙善闻言至此,只能是摇晃着光头,不情不愿的应下了此事。
与此同时。
舅公山脚下。
林间溪水中。
潺潺溪水缓缓流淌,月色下恍若一道玉带盘亘,从远处被水流冲击漂流至此的周璇玑便是躺在这一溪月光之中,意识昏昏沉沉的不醒。
乎的,周璇玑眉头紧皱,紧接着痛觉一股脑的袭来。
缓缓地,周璇玑双目随之睁开,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浑身骨头浑身肉处处都疼。
哗啦一声,从溪水之中坐起了身来,茫然的看着周遭,好半晌才想明白当下是个什么状况。
是自己和耶律盈从舅公山的山崖掉下来,掉进了河里,然后被河流一路从深水区冲到了潜水溪流。
意识越发的清晰,渐渐回想起舅公山崖跳崖时的情形。
当时,耶律盈的神行百变失灵了一阵,自己和他都是吓得魂都飞了。
最终神行百变倒是成功使出来了,但问题是……
放早了!
当时计较之下,明明不会武功的耶律盈本能意识似的,硬是换到了自己身下,给自己当了缓冲,最终双双砸进河里。
自己一个身怀江湖二流水准武功的都摔的浑身肉骨疼痛,那他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
周璇玑心想至此,当即哗啦一下从溪水之中猛地站起,紧接着放目在周遭寻觅耶律盈的身影。
只见,耶律盈人在不远处,趴在溪水之中,一动不动。
连忙赶到且近,试了试鼻息,见还活着,周璇玑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连忙一把将耶律盈勾肩搭背的扛在身上,扛着他一路上了岸。
“萱……萱姐姐?”
“你没事,我也还活着,呼……真好啊。”
“呵呵呵呵……”
周璇玑不觉之间,耶律盈已然醒了,听着耶律盈气若游丝的兀自说话,最后连咳带喘的一阵笑,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带些心疼又有点好气的斥道
“还笑啊你?”
“你……”
“你怎么想的?你又不会武功,你怎么想的换到我身下替我做缓冲的?”
“我记得当时咱们是直接坠入河底,砸近了河中泥沙。”
“若是河底不是泥沙而是顽石,那你就真的会被砸死了!”
“你……”
耶律盈笑着摇摇头,应声道
“呵呵……这……这有什么怎么想的?”
“那种关头,脑子其实是不好用的。”
“当时脑子里想的,不是身手矫健武功了得的你。”
“想的是那个孤寂怅然的你。”
“就想着,你这没人疼没人怜心里别扭了都不知道跟谁说的人,这辈子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交代在这种地方,未免有些太可怜。”
“就本能的想护着你罢了。”
听了这番话,本来有些心疼有些恼,在斥耶律盈不不惜命在斥他糊涂的周璇玑,一时间哑火了。
她垂下了目光,闭上了嘴。
一时间,她心里想的很多,心思也是比较乱。
舅公山中不会武功的他回马搭救,落崖时他换身相护,两件事情交织在一起,直搅得周璇玑心思纷乱尤然。
两世人生,同学朋友亲戚等等亲近之人,前前后后这么多人,竟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和自己认识甚至不到一个月的耶律盈至深。
季博昌对自己下手是必然的。
若是只有自己孤身一人,那自己必然是被百般凌辱,折磨凌虐到疯傻,像扔垃圾一样的扔在街上,这新的一生也就到此为止了。
哪怕后来有人给自己报仇,对自己也没意义了。
可有了这个喜欢絮叨,喜欢笑,喜欢叩些没必要的小细节的人在自己身边。
这一切都真的因他而不一样了。
周璇玑心内诚然感动,心内亦是尤其复杂。
这个救命之恩,自己又该如何想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