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言敏锐地察觉到林星黎的尴尬神色,眉眼间掠过一丝体贴,抬手轻叩桌面三下,转移话题:

“不如我们聊聊酒吧里的那些讲究?夜色的调酒师手艺不错。”

江浸月微微抿唇,那个标志性的梨涡若隐若现。

她指尖轻抚高脚杯边缘,语气平缓却带着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专业:

“前两天喝到的那款威士忌,橡木桶陈年的香气很足,回甘漫长。昭言,也许下周可以带你去品鉴我家祖传的梅子酒,用我曾祖母留下的配方,每年夏至前酿制,陈放十八年才开封。”

她说话时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林星黎,后者正坐立不安。

林星黎听着这番近乎炫耀的话,反应有些尴尬。

虽然每晚都在酒吧唱歌,但她对酒精却知之甚少。

她的保温杯里装的永远是热牛奶或者加了蜂蜜的柚子茶。

甚至点单时,都是让调酒师朋友给她调制无酒精的伪装饮品。

此刻面对江浸月,林星黎感到一阵无地自容,下意识捏紧了袖口。

当陆昭言温和的目光投向她时,那双内双丹凤眼里似乎藏着某种期待,林星黎顿时觉得更加窘迫,她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般垂下头,银灰色长发垂落,遮住了半边脸颊,藏起那份不自在。

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手腕上那枚翡翠手镯,仿佛在寻求某种安全感。

陆昭言注意到林星黎的窘境,轻轻咳嗽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关切,随即温和地解释道:

“星黎平时工作很忙,在酒吧唱歌时都不能喝酒,所以对这些不太了解也是正常的。”

江浸月闻言,嘴角微扬:“是吗?我还以为在酒吧驻唱的夜色女神对酒精会很精通呢。”

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酒杯边缘,语气柔和却暗藏锋芒。

林星黎低头始终沉默着。

陆昭言察觉到气氛微妙,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片刻,随即坚定地放下酒杯:“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看星黎有些累了,该回家了。”

三人走出酒吧,陆昭言用手机叫了一辆网约车。

车很快到达,陆昭言习惯性地拉开后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两位女士先上。

当他自己准备绕到副驾驶位置时,江浸月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昭言,后排坐三个人也不挤的。”

江浸月轻声说着,手指轻轻滑过他袖口的珍珠贝母袖扣。

林星黎原本对座位安排并不在意,但看到江浸月的举动后,她毫不犹豫地向车内挪了挪,留出一个人的空间:

“是啊,陆昭言,后面坐得下。”

陆昭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坐进了后排中间的位置,左右两侧是散发着不同香气的两位女士。

他的肩膀紧紧地贴着林星黎的,而江浸月则自然地将手臂搭在他的座椅靠背上。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戴着口罩的司机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这尴尬的场景,不禁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现在的年轻人啊…”他在心里默默感叹,然后踩下了油门。

车窗外霓虹灯光不断后退,车内的沉默却愈发凝重。

陆昭言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侧头望向江浸月:“你要回哪个家?我让司机先送你。”

江浸月听闻,先是习惯性地抿唇,那个标志性的梨涡若隐若现,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车厢中闪着柔和光芒:

“今晚我想回祖宅,距离这边不远。正好明天休息,准备用陶窑烧制几件小物件,你知道的,静心凝神,陶冶情操。”

她的语调平静而优雅,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却暗含着对某种生活方式的炫耀。

林星黎坐在另一侧,从江浸月开口便一直紧绷着唇角。

在酒吧里被那番关于酒的言论噎得哑口无言的窘迫感还未消散,此刻听到“祖宅”“陶窑”“陶冶情操”这些词,她几乎要把手中的小包捏变形。

终于,她装作随意地开口,嗓音带着歌手特有的磁性,却掺杂着显而易见的阴阳怪气:

“哇——祖宅诶,还有自己的陶窑,真是了不起呢。我们这种学生只配回宿舍赶作业,连陶冶情操的资格都没有呢。”

陆昭言肩膀不自觉地绷紧,他能感受到夹在中间的尴尬氛围正迅速降至冰点。

江浸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很快又归于平静:

“星黎妹妹误会了。祖宅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只是我和昭言从小长大的老房子罢了,几十年的邻居。至于陶艺,不过是排解压力的小爱好,如果星黎感兴趣,随时欢迎来做客学习。”

“哦,邻居啊,那真是太——亲密了呢。”

林星黎故意拖长声调,右眼角的泪痣似乎随着情绪变得更加鲜红,“我这个粗人哪懂什么陶艺啊,我就会唱唱歌,捏捏泥巴,做些不入流的雕塑而已。”

她转头看向窗外,明明是自嘲的话语,语气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骄傲,仿佛在宣告自己虽然不懂那些,但并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星黎的雕塑作品很有灵性,我从朋友那听说过,好像还得过奖呢。”

陆昭言适时插话解围,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林星黎修长的手指上,那枚翡翠手镯在车内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江浸月注意到陆昭言的视线,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她转向窗外,轻声道:“我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会引起不快。”

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受了极大委屈却又不愿多言的意味。

林星黎看着江浸月这幅模样,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但她立刻意识到这是在陆昭言面前争取形象分的关键时刻。

于是她轻咬下唇,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是我太敏感了,抱歉。”

虽然道了歉,但那语气分明是胜券在握的得意。

车内的气氛微妙地变化着,司机的眼神在后视镜中与陆昭言无奈地相遇,后者只能报以一个尴尬的微笑。

车在一座古朴的院门前缓缓停下,院墙上藤蔓缠绕,透出几分岁月沧桑。

“祖宅到了,”江浸月解开安全带,朝陆昭言微微一笑,“有空常来坐坐,我新釉的紫砂壶刚好可以给你尝尝。”

林星黎看向窗外,故意把视线投向远处的街灯。

下车前,江浸月欠身向陆昭言耳边轻语:“别忘了明天答应帮我整理那批茶书。”

语气温柔得像是在诉说什么私密誓言。

陆昭言点头应允,不自觉地挺直了背。

看着江浸月优雅步入院门的背影,车内的空气似乎瞬间流动起来。

林星黎不由自主地舒展了紧绷的肩膀,挪到了窗边的位置,刻意与陆昭言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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