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祈雪此时靠在走廊上吹着晚风，月色的银光透过发丝将少女无瑕的俏脸照得朦胧。
明明房门就在背后，可颜祈雪却并不急着开门回家，反而是默默地站在楼道间眺望着。
晚上七点正是小区热闹的时候，街灯虽不明亮，可配上每家每户的灯火，却又足够温暖。
小区的柏油路上人影攒动，有一家三口嬉笑打闹，有归家游子行色匆匆。
颜祈雪看着人来人往，她不急不恼，默默地等着洛凡的身影出现。
如望夫石一般，等待晚归的丈夫。
可颜祈雪知道，她和洛凡之间，可能终究只能以青梅竹马的关系收场。
联姻啊，有白月光啊，这种比较狗血的外部原因，是一个都没有的。
真正的原因在于颜祈雪自己。
她是一个“病人”。
“洛凡回来得越来越晚了。”
安静的楼道间，颜祈雪自言自语着。
“余清湫，顾柒页，值得注意的人又多了两个。”
纤细的手指放在冰凉的石头扶手上，一颗一颗地在上面叠着石子。
洛凡的朋友，颜祈雪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但除了沐若曦是个“完美无瑕”的人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点缺点。
许是值得注意的人突然多了，百无聊赖的时候，颜祈雪默默地总结着过去两天发生的一切。
“余清湫，洛凡的母亲，一个麻烦的女人。”
洛凡与顾柒页吃饭的那晚，颜祈雪也见了来找洛凡的余清湫。
“叩叩叩。”
伴着石子的敲击声，颜祈雪陷入了那晚的回忆。
……
“祈雪，好久不见，你长大了，漂亮得伯母都快认不出来了。”
“余伯母这么多年倒没什么变化，还是和当年离开时一样。”
“和以前一样吗？那太好了。”
余清湫摸了摸她自己的脸，仿佛没听出颜祈雪的嘲讽一般，神色欣喜。
颜祈雪安静地看着眼前人，不置一语。
两边都只是客套地寒暄着，明明是夜莺啼鸣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可讲出来的话，却又仿佛不带一丝感情。
“连祈雪都觉得我和从前一样，那洛凡一定还能认出现在的我，一定。”
余清湫喃喃自语着，声音很轻，仿佛是在自我催眠一般。
“余伯母，客套话您就别说了，您有什么事直接讲吧。”
颜祈雪不想陪余清湫寒暄，她直截了当地切入了话题。
“我想见洛凡一面，哪怕是偷偷在远方望一眼也可以，虽然在照片上看过他很多次了，但没有亲眼见过他，我不安心。”
余清湫目光灼灼，一提到洛凡，连她死寂的声音都仿佛重新带上了感情。
“理由呢？”
“母亲想见儿子，我想见他，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余清湫微笑着反问颜祈雪。
颜祈雪莫名地心口一堵。
余清湫要见洛凡，确实不需要理由，可他们之间，却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颜祈雪非常不擅长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她和她父母的关系，比洛凡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她竹马的母亲，颜祈雪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试探。
“我想知道的理由是，你为什么想再见到洛凡，十多年，你们之间一面未见，现在你是大学教授了，要才有才，要颜值有颜值，为什么还要拘泥于过去。”
“你是想图谋什么吗？”
颜祈雪浅棕色的灵眸露出了非常少见的认真之色，她一口气把所有的疑惑讲了出来。
余清湫看着眼前逐渐严肃起来的少女，她并没有紧张，反而很是开心。
来见颜祈雪前，她特意拜访了颜家的老爷子，从老爷子口中，余清湫对洛凡和颜祈雪的过去有了非常详细的了解。
少年和少女，这对青梅竹马之间真的经历了很多事，多到让余清湫记忆中那个粉妆玉琢，嘴角永远带笑的小团子，变成了眼前这个，美丽精致却又有些面瘫的瓷娃娃。
好在，颜祈雪在意着洛凡，胜过一切。
“我爱洛凡，我想得到他的原谅，我想再见到他，重新成为他人生的一部分，我是洛凡的母亲，这个身份胜过一切的理由。”
余清湫认认真真地讲出了她的理由，有些话语不带逻辑，可那份情真意切却传给了颜祈雪。
天上的乌云渐渐地盖住了繁星，颜祈雪突然想了很多，最后，她掏出录音笔。
“唱首歌吧，唱完，我帮你一次。”
“什么歌？”
“《世上只有妈妈好》。”
颜祈雪默默打开录音笔，随后婉转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这首歌很短也很长，颜祈雪听完录完，随后她自己哼唱了两句。
“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世上只有妈妈好，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少女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说不出来的落寞。
“你走后，洛凡过的第一个生日，他当时以为你会回来，许下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再听母亲唱一次这首儿歌。”
“现在，就当我帮他完成了这个愿望。”
颜祈雪背过身看着天上皎皎的明月。
“快要下雨了，洛凡没带伞，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在那边躲着，我现在去接洛凡，等下你远远地看一眼吧。”
颜祈雪回过头嘱咐余清湫的时候，余清湫的眸子已经挂上了泪水。
“对不起。”
余清湫的喃喃自语不知是对颜祈雪，还是通过颜祈雪望向洛凡。
颜祈雪并没有回应，转身准备离开，可余清湫后面的话，却让她顿住了。
“祈雪，你喜欢洛凡吗？”
沉默，比这夜色更幽静的沉默。
面对这个问题，颜祈雪没有回应，反而是答非所问般地讲起了另一件事。
“余伯母的问题，我今天正好也问了另一个女孩，问她喜不喜欢洛凡。”
“而她的答案和我的不同……”
颜祈雪将这个作为了答复，余清湫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少女已经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这一次见面就这样画了个句号。
……
回到现实。
颜祈雪此时还靠在楼道上，一下一下地数着石子。
她知道，余清湫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挽回洛凡，让洛凡重新接受她。
“血缘啊……”
少女喃喃自语着。
“这个东西，为什么如此牢不可破呢？”
在无人注意的月光下，少女千年冰山般的俏脸，闪过淡淡的妒忌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