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世上有何种场景能让人感到尴尬。

那定然是此刻。

一屋子,四个人。

俩老女人,俩小女人。

长得最标致的那个是男的变的,还让人扒了衣服,极其伤风化地如若遭**般,楚楚可怜地蜷缩在椅子上。

是不是茶水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她在滴水,感觉自己在滴血。

“你们都给我出去!”

女子的破音如穿云利箭,刺破死一般的沉寂,讷讷的卫乾拉过还想看得更仔细些的卫坎退出房门,闫玉竹抿了抿唇,关门,却未出门,静静站在门口,看着抱膝痛哭的女子。

心头微动。

【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她有了这般思考和困惑。

然而苏媚儿听了,拍手叫好。

【谁说你般做法不好了,妾身可觉得太好了,就要这样,应该把她亵裤也给脱了,哪儿着凉都好,那儿可不能着凉。

你要是放不下身段,让妾身去帮她把茶水给舔干净,啧啧,那天生就该拿来品的身子,嫩奶糕不吃一吃…】

【?】

嫩奶糕是什么,闫玉竹早就知道了。

越听,她脸上黑线就越多,干脆在神识层面强迫苏媚儿闭嘴,才觉得自己舒畅了些。

“若你要羞辱我,尽可动手,为何要做这种轻薄之举,不如干脆些将我扒个干净,扔大街上游行!”

易钰那满是委屈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不完全是演技,掺杂了不少真情实感。

她刚才是真的慌了,闫玉竹打她、骂她,她都能够接受,可扒她衣服时看她的眼神,显然带了些许异样的色彩。

她是真怕,怕自己变成了个女的,都让她看上。

闫玉竹没有立即回答,只垂眸,目光在那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上停留。

这般柔弱的女子,确实会让人心生保护的念头,可她无法对这样的人有多少好感,这些日来,她多少知道了自己厌恶易钰表现得软弱的原因。

那就像是照镜子一般,能看到失去舅舅就一无所有的弱小的自己。

是啊,失去了他,就是失去了所有。

【我对她的厌恶,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此。她这样的人能被舅舅爱上,我与她并无太大区别,却没被选上,就好像她占走了我的位置一般。】

闫玉竹默默思索着。

此非眼前人之罪,但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易钰发颤的身子越发紧张,颤动的幅度大到自己也无法接受的程度。

这是恐惧。

不同于面对怪力乱神时的惧怕,这是对自己不希望发生之事即将成真的抗拒。

她紧咬牙关。

准备在闫玉竹要做更进一步的胆大之举时,做出回击。

哪怕更受她讨厌。

【对,不能在这种事上松口,不能…】

她心中默念着,已下定决心。

脚步声停下的瞬间,易钰猛然转过身,抬起手就想要将少女推开。

见到的,却是闫玉竹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单手拿着,空出来的手,抓住了她意图抗拒少女的手的腕部。

“呜…”

“怎么,想把我推开,这么胆小,臆想倒挺丰富。”

少女面上带着冷笑,松开她的手腕,就将披风为她披上。

“饶是生了火炉,也别着凉了,你是江南人,不晓得北方。在这,女子共进澡堂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互看身子,算得了什么?”

她从口袋中取出一绣着桂花的帕子,递到易钰面前。

“我若要羞辱于你,何必这般大费周章。泼你茶水是我唐突了,这是帕子,你自己擦擦,别哭了。”

“我…我…”

支支吾吾的易钰,忽然觉着脸上有些烫。

不知是误解的尴尬,还是这突然的关切和道歉带来的释怀,她接过帕子,将披风紧了紧,就默默擦拭暴露在外的腰腹。

异样的感受没能消除,好似波纹般在心间回荡,带着些许微甜的滋味。

【好奇怪…】

带着女子香囊余芳的帕子,在自己光洁的肌肤上擦拭,心中复杂的滋味,随着擦拭被逐渐搅动,易钰有些不解,她情绪的起伏为何如此之大。

为何…

一下便红了脸,一下就心乱如麻?

她的男子气概,去了哪里?

因为她是闫玉竹,是自己的外甥女,她才有这般强烈的反抗,而不是…自己的心思已经不受控制地接受身为女子的状态么。

承认前者,那是心中有鬼。

承认后者,那是无法挽回。

她一个都不想承认,不过是纯粹的生理反应而已,她要让闫玉竹放弃对自己的爱,要让自己变回那风流倜傥的小国公爷,她……

脑海中闪过方才,闫玉竹为自己递手帕和披风的模样,那模样,是她这些年来未见过的,属于闫玉竹的另一副姿态。

冷淡、强势、傲慢。

以及不屑。

却不乏礼仪,有着淡淡的温和。

那是名为施舍的温和。

仿若真正的世家大小姐该有的模样。

这对易钰而言是陌生的,亦是担忧的,因为她能够感受到这副模样下闫玉竹积蓄的是对“卫因”的依恋,和如今她成为女子后才隐约感受到的狂热和疯意。

她应该是要抗拒,消灭少女这抹色彩的才对。

至少从闫玉竹表白那日起,她就下定了这种决心。

可为什么…

她现在,却对眼前这少女的表现,有了一抹自己都读不懂的好感呢?

就是因为给她披上披风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柔,加上那张越来越像卫梦的脸,二者结合,令她想到自己死去的姐姐么。

【我是畜生么,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种,伤风败俗的想法?】

咬紧牙关,她狠狠咽下那丝不该升起的异样情绪,平复激荡的心情后,重新落座。

“你这回来缉妖司,是想要出发了?”

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已然细若蚊声,等待着闫玉竹回答的她,得到了一声轻笑。

“难道,就不能…”

闫玉竹转身,看着目露错愕的易钰,步子上前两步,一手搭在了桌上,另一只手则捏住了易钰的脸,轻轻揉了揉。

“专门来看看你?”

“别拿我说笑,他…他死了我一直睡不好觉,你又来折腾我,我才哭的。”

易钰感到面上一热,又变得结巴起来,闫玉竹眼中的笑更深了些,松开手,易钰才在心底暗骂。

【我特么到底在想什么,都语无伦次了!不是,我是不是已经坏掉了?】

“好了好了,我多愁善感的小舅妈,嗯,这样的称呼好像还不错,看在你这么爱舅舅的份上,找到舅舅之前,我就这么喊你好了。

以后可要注意,除了我同意,谁也不能脱你衣服,舅舅不行,你自己也不行,明白吗?”

“你这是无理取闹!”

“谁说过愿意为了我的原谅什么都做的来着?这也是为你好,我们才见面两回,两回你都把衣服脱了,这么伤风败俗,啧啧啧,我都看不下去了。”

倒打一耙的说辞,加上那戏谑的笑容。

让易钰张口结舌。

到底谁把自己外甥女变成这副模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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