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白知卿有些失眠。

她又想起了出发前跟拓跋晚玉的对话。

——即使死亡的可能性这么高,姑姑也要让我去吗?

被告知任务的那天晚上,白知卿问过拓跋晚玉这个问题。

她临时被喊道天极剑宗的炼器峰上,深夜造访拓跋晚玉的房间,却被扔下了一个晴天霹雳。

——对不起,知卿。我别无选择。

白知卿却摇了摇头,眼眸盯着她,像是要在拓跋晚玉的胸口烧出一个洞来一样:

——不,姑姑。你有选择的。我们都有选择,并且都在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

这话的意思已经明显到不能够再明显了。在白知卿看来,拓跋晚玉是有选择的。她完全可以选择拒绝这个任务,或者带着白知卿逃跑。只是这样做的话,拓跋晚玉会失去天极剑宗的长老之位,以及这个名字背后所意味着的一流宗门的庇护,海量的资源,广阔的人脉,以及——更加通畅无阻的道途。

而很显然,她如果选择白知卿,能得到的东西少之又少。

拓跋晚玉看了一眼白知卿,幽幽地叹了一声,道:

——你越来越像你娘了。3岁时我就觉得你早慧,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白知卿冷笑一声:

——如果是个浑浑噩噩没脑袋的,可能现在就轻松被你们忽悠去了是吗?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自己被卖了。

拓跋晚玉摇摇头,如果是别的弟子对她这么说话,不死也会被打成重伤。

——别赌气。你应该很清楚不是这样的。

白知卿当然清楚,她能知道一部分真相,那是因为拓跋晚玉愿意告诉她。否则拓跋晚玉大可以隐瞒事实,把她骗去取古剑幽冥。等她发觉事实的时候,怕是剑灵已经觉醒,她也无路可退了。

——有人说过,是我杀了母亲,姑姑也在这么想吗?姑姑在恨我吗?

白知卿依然盯着拓跋晚玉,神情非常复杂。她是早产儿,父亲早亡,母亲因为难产而死,于是她生下来就没了父母。

所以对白知卿来说,【家人】这两个字有着特殊的含义,或许比【意中人】更加重要。这是自己能够毫无保留去信任的人。

她没有家人了,最接近家人的,就是拓跋晚玉。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恨你呢?

拓跋晚玉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母亲是我的至交好友,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可能的范围里尽量照顾你。

——只是合体期纵使在旁人眼中强大如天神,在渡劫期眼中却也不过是棋子罢了。只要有所求,终究还是会身不由己。

拓跋晚玉从空间戒指中拿出几件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呈现在白知卿眼前:

——这些是【神魂分身妙法】,【远古息壤】,【鬼阴符】和其他的一些灵资。详细用法我写在手札里了,尽快看完,对你此行会有所帮助的。

这些东西白知卿一看就知道极为珍贵。大多都只听说过名字,连具体用途和神妙都不清楚。有些更是只在古籍上看过一眼,从未见过实物。

半梦半醒间,白知卿看到一道落雷劈在山谷里。

“……合体期也不得自由吗?”白知卿喃喃自语道:“那修炼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夜无梦。

第二天,林冬明和白知卿向李文浩告别。

“伤势好些了吧?等恢复了再去接下一道落雷。”林冬明给李文浩又放了一个疗愈术,还留给他几个疗愈术卷轴。这还不算林冬明前两天给他的养元丹和各种修炼心得,雷霆锻体心得。

“好多了,谢谢林师兄。”李文浩双手抱拳,朝着林冬明深深鞠躬:“林师兄大恩大德,文浩没齿难忘。”

“没什么大不了的。”林冬明摇摇头:“你好好修炼到化神期,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是!”李文浩朗声道:“文浩一定修炼到合体期,为林师兄鞍前马后效劳!”

“志向不错。”林冬明摆摆手,召唤出自己的飞剑:“那我们就走啦。”

“拜拜啦哥布林。”白知卿也跳上林冬明的飞剑,朝着李文浩道别。

“都说了别叫我哥布林了!”李文浩气急败坏地道。

“那你就修炼到合体期,到时候就没人敢喊你哥布林啦!”白知卿朝着李文浩扮了个鬼脸。她向来不喜欢离别的场景,所以尽量不在这种时候露出不开心的表情,而是用明媚调皮的笑容取而代之。

李文浩大概觉得这只是一场寻常的道别。但白知卿很清楚,自己不一定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你怎么不自己御剑呢?”林冬明回头看了一眼白知卿。

“因为坐林师兄的飞剑更舒服省力啊。”白知卿理所当然地笑了一下。

林冬明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真是受不了你。”

然后驾着飞剑化为一道流光远遁而去,逐渐消失在辽阔而苍莽的荒原上。只剩下几句长诗缓缓传来:

“鱼未成龙剑未飞,只在深渊不曾通。他日风雨携浪来,惊鸿一跃跳龙门。”

这诗本来是文心天宗的凌霜在未央殿对决韩香君时发动绝技【文心共鸣】时用的,但林冬明觉得很应景,于是就将它送给了李文浩。

——期待你有朝一日鱼跃龙门啊,哥布林。

林冬明轻轻一笑,突入了中间层的流沙水域。那是无数金丹后期的巢穴。

很多很多年之后,李文浩成了一代合体期修仙大能,却依然给自己的前辈鞍前马后地效劳。

对方受伤虚弱时,李文浩还不远万里跑去北域给对方采药。

有人非常不解地问他,都已经到了合体期了,难道不应该端起架子显示威严吗?即使对方修为比你高,也没必要这么卑躬屈膝啊?

李文浩却只是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笑道:“年少时大家都不知道诺言的分量,也不知道一生的漫长,所以走到后面会放弃以前的执着。

但年少时能与你肝胆相照,同甘共苦的兄弟却不会有多少个。对于自己的兄弟,即使承担起一诺千金的重量,扛住一生的漫长,那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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