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洛城郊,南门外。

繁花似锦的汴洛城,市井喧嚣,城外亦是车马碌碌,喧嚣热闹。

远道来的,近道去的,各处的来客构成了汴洛城外的独特生态。

大车店,车马店,各式各样的店,各种地方的口音,各式各样的客,置身其中,仿佛天南海北近在眼前。

一家车马店前,路边茶摊。

耶律盈坐在茶摊前,啜饮着手中粗瓷大碗的茶水,静看着人来人往,市井喧嚣。

今日的他,特意的穿了朴素些。

一头发髻梳理的一丝不苟,少侠们都喜欢别的那种飒爽木簪横插其中,一身棉麻白衣一尘不染,整个人看起来和江湖上走南闯北的少侠没什么区别。

饮着茶,耶律盈的目光缓缓的转到了自己的桌上。

只见桌上,放置了一口从剑柄到剑鞘都尤为精巧的厚实单手重剑。

他抿了抿唇,撂下了茶碗,拿起来长剑目光低垂,拔剑观瞧。

“唔……”

“这些天,三天两头的催进度,一想起来就催一下,催的铁匠哥恨不得躲着我,终于算是把这剑给赶出来了。”

“周萱她……应该会喜欢这礼物的吧?”

“想来,她一来不缺钱,二来寻常女儿家的东西她那个性子应该也不感兴趣,这剑她应该会喜欢的吧?”

“嘶……”

“不过……这剑比起她之前那把金光灿灿的重剑,看起来穷酸了些……”

“倘若是她穿那身锦缎牙白织金圆领袍,带这把剑会不会不搭呢?”

“嗨呀,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早点想起来的话,就做的更花哨些了……”

耶律盈垂着眸,望着手中剑念念叨叨的。

也许是强迫症的尽善尽美的性子,叫他什么都想一次性做到满分,简简单单送个礼眼下都要绯腹来去。

望着眼前这把剑,耶律盈脑仿佛能透过剑看到周萱收到剑时的神情。

是会大喜过望?还是会草草道声谢随手收起来?

一时间,耶律盈心内颇为期待。

而正这时。

乎的一阵香风拂过,紧接着,耶律盈身边的空位坐下来了溜溜达达一路步行而出的周璇玑。

周萱没来时,耶律盈一个人暗暗琢磨,心思繁复。

周萱来了,耶律盈便是拿出平常时那副带笑的平和摸样,坦然谈吐了。

“早,萱姐姐。”

“呐,前些日子,我说要送你一口剑,以偿你在墓中打坏的那一柄。”

“还记得吗?”

周璇玑闻言,一时间不由得一顿,旋即尴尬的干笑道

“额……”

“你说过吗?”

“呵呵……额……”

“可能确实是我给忘了,好像你还确实说过。”

“但是我自己这……”

说着,耶律盈看向周璇玑腰间,却见她腰间多了一柄装具精巧的长重剑,挂在腰带之上。

自己纠结半晌,天天横催竖催的事情。

她竟然根本没当回事,甚至全忘了?

一时间,耶律盈心内也是有些不快,有些恼然。

他皱了皱眉,略有不快的将长剑当啷一声放在了桌上。

“这剑,是我家铁匠打的,我督造的。”

“萱姐姐带上吧。”

周璇玑看着桌上这崭新的重剑,一时也是颇为无奈,她也知道自己把人家这事情忘了自己理亏,可一时又有些口拙,不知怎么言语。

“那个,抱歉哈。”

“心意我是领了,但是吧……”

“我这已经有一把了……”

耳听她如此说,耶律盈心内更是觉得不快。

几日以来的期待感拉满,对上周璇玑的完全无感与迟钝,实在是叫人心内堵了口气似的不快。

此时的耶律盈,面上没了往常那似笑非笑的神态。

不高兴的皱着一双眉,一张狐感颇重的清秀面庞上不悦之色明晰。

不管周璇玑说的这些,直接不由分说的,将自己这把重剑硬是别在了周萱的腰带之上。

这,这还是周璇玑第一次看他不高兴的样子。

不和自己争辩,硬是把要送的礼物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挂到自己身上,全然一副赌气摸样。

耶律盈挂完了剑,便兀自喝茶不发一语。

心里期待的事情全落了空,实在是又失望又有些恼。

这点不快不表示出来多少有些憋闷,但表现的太过火又不合适。

如此,只能是气,但不是特别气的一副状态。

周璇玑看看耶律盈,看看自己腰间被他硬挂上的剑。

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不由得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原来。

他生气是这个样子的。

还以为他这人只会挂着一张风轻云淡的微笑脸,不紧不慢的做所有事呢。

不知怎的,周璇玑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兀自喝茶,面上挂着不快之色的耶律盈。

莫名觉得这人……

倒是挺有意思的。

送剑的这个小插曲。

最终以周璇玑妥协腰带左右两边各挂十斤重剑为结束。

左右如此累赘实在不舒服,周璇玑只得把自己的那一口摘下来,将耶律盈的那一柄别在腰后,这才算是舒坦。

二人闲谈一阵,饮罢了茶结了钱,旋即一道离了茶摊,一道翻身上马。

周璇玑端坐在骏马之上,眼望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回眸望汴洛城的高松城墙,只觉得心内悸动激荡。

双腿一夹马腹,二人一道骑驰登程。

山间野意。

远山悠然。

周璇玑和耶律盈两人,实际上年纪都不是很大。

南门外茶摊前的那点不快,很快便因一道出远门的畅快而被抛之脑后。

身下是黄骠宝马,马蹄腾腾略动,清风飒飒拂面。

远处,山峦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平原之上农人若繁星碌于田间,汴洛城虽广,却实难比这大千世界,畅快自在。

周璇玑跨骑着骏马,望着山川河流,野意盎然,心中只觉尤然畅快。

她侧目看向耶律盈,随即笑道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以往嘛,最多最多在汴洛城周边晃晃。”

“这条远汴洛而东出的路,我这是第一次踏上。”

耶律盈循声看向她,她那张娇媚面庞,此时尽是畅然笑意,那双眼里似是装了整个自在广阔天地似的。

眼下的周萱,在他眼中。

像是一只逃脱樊笼的金丝雀一般,终于是走出了金柱玉网的围墙,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他见此,不由得一笑,旋即道

“如果说,日后萱姐姐能想去哪就去哪了。”

“萱姐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周璇玑一时皱起眉头,思索片刻,旋即笑而应道

“想去哪?”

“这倒是个问题。”

“我前世……额……咳咳……”

“我在书上看到过很多很多地方,看过很多地方风土人情的描述,可我从未去过任何地方。”

“二十二年来,活动范围仅仅在汴洛城里和城郊。”

“我之前出过最远的门,就是上次去抓在黑熊山倒斗的你。”

“唔……”

“其实我看过不少关于偷坟掘墓的小说。”

“什么黄河鬼棺,黄皮子坟,九层妖塔,长白天门的……”

“如果说以后想去哪就能去哪。”

“要不咱俩组个团,带上一群土夫子,全国各地的偷坟掘墓到处倒斗吧?”

耶律盈本以为这女人会说什么,去看江南水乡,看十万大山,却没料到她竟是想叫自己带她全国各地的倒斗。

一时,耶律盈不由得无奈一笑,连连摇着头应道

“嗨呀我的萱姐姐呀。”

“咱们是官呐。”

“我是正三品朝廷命官,你是八品武职差官。”

“不要总把偷坟掘墓的事情挂在嘴边嘛。”

“不过……”

“如果萱姐姐真的对倒斗很感兴趣。”

“等到皇城司有了些江湖名气了,招上人了运行稳定了,萱姐姐也能自由出入家门了。”

“等到那时,我联系上几十个土夫子,带萱姐姐一道全程体验一番偷坟掘墓。”

“如何?”

周璇玑听闻,自然是立马答应下来,连连点着头,一双杏眼美目里带着期待色。

“一言为定!”

耶律盈看着如此的她,不由得一笑。

他点点头,应声道

“行,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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