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莉爱菈把闪流枪对准我,蓝色的电弧在我眼前肆意奔涌,闪耀出恐怖的雷光。
“雪莉爱菈,你放下枪,听我说。”
我用前所未有的冷静劝说。
“我不要!如果得不到杜戈尔的爱,瓦塔西,瓦塔西——”
少女的眼眶噙满泪水,随时决堤。接下来恐怕我说错一句话,就只能跟她天堂再见了!
“她已经跟我……”
“分手了…我不信!!!”
“她…车祸…”
“诶?”
“她就倒在我身边……我抱起她送到最近的医院,然后……在抢救室外等着……”
回忆起记忆深处的黑暗往事,我不禁难过捂住额头。
“……然后医生出来告诉我,已经……不行了……”
长久的沉默。
“…………”
“…………”
突然,我的嘴唇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偷、偷、偷袭——!!!”
少女害羞到极致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
睁开眼睛,闪流枪的弧光已经消失,雪莉爱菈不知何时闭上眼睛,左手拨开脸颊凌乱的头发,突然把脸伸快速向我,紧紧吻住了我的嘴唇。
就算是夜晚,我也可以感受到她的通红脸颊隔空传来的余温。
雪莉爱菈不知动用了多大的勇气,或者是根本没多想。总之在我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她一个偷袭把我给强吻了。
这突如其来的吻比闪流枪更令我脑子一片空白,就这样彻彻底底的被她给偷袭成功,任由她的吻在我的嘴唇上肆意摆布,贪婪的寻找着我可能不存在的,对她的爱意。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回过神的瞬间。雪莉爱菈快速把脸缩回原位,不等我说话,她一翻身把背朝向我,在被窝里紧紧缩成一团。
“晚、晚安!达令,今天晚上的事……你就、就都忘记吧!!!”
“你说的倒是轻巧,被未成年少女强吻说忘就忘是吧?”
“呀——!!!不要再提了!!!不准再提了!!!”
“…………”
漫长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我和她都在炽烈的思绪中逐渐坠入梦乡。
也许是一系列的冲击令我思绪繁杂,梦里,我又回想起了叶芙蕾娜遭遇车祸的那天。
/////
“杜戈尔……先生,抱歉,我们已经不能继续抢救她了。”
“为什么?!叶芙蕾娜她怎么样?”
“抢救必须停止了。”
“不就是3000毫升混合血浆吗?!我有公民证!马上我的战友马上赶来输血。”
“刚才共和国议会颁布了战时法案,从现在开始凝血剂必须严格限额使用,剩下的库存将立刻运往前线。所以……”
我的视线一片模糊,目光在恍惚中逐渐下沉,我看到了鲜血淋漓的外套。
咔嚓!
我从外套里拿出服役手枪,熟练的打开保险,瞄准面前男人的眉心。
“你——!”
医院走廊瞬间爆发出惊呼,被我朝天的一声枪响迅速镇压。
“看到我手里的枪了?不想死的话,立刻照我说的做!”
“不许动!立刻放下枪!你被逮捕了!”
/////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擦干还在呼呼大睡的雪莉爱菈嘴角的口水,我出门去食堂领早餐。
【注意,注意!近期有募兵专员骗取我们签署预备役法案。在此提醒各位兄弟姐妹,不要私下与政府签订任何协议!牢记我们是一个集体,集体议价是我们所有人的神圣权力,也是义务。不要背离兄弟姐妹,兄弟姐妹也不会背离您。】
不远处,举行晨会的几百工友排成整齐的队列,讲台上的领班正慷慨疾呼。
广场四周木制电线杆上的喇叭,把领班的话语传给了在场包括我在内所有人。
工业区的每个区块都有统一的晨会,来帮新加入灰钢的工友快速培养起“纪律意识”。
在我们工业区,遵守纪律是最重要的。汉莎变幻无常的法案在这里可以灵活遵守,但不遵守灰钢的纪律,就真的无法生存了。
我已经过了必须参加晨会的新手期,但还是站在阵列一旁一直等到领班宣布晨会结束。人群开始向食堂方向移动。
这时,一双锈迹斑斑的铁手从后面拍了拍我。
“你就是杜戈尔兄弟吗?”
我回过头,身后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面容十分稚嫩,跟他左边义手上的锈迹斑斑完全不匹配。见我确定的点了头,少年的表情十分激动,也很感激。
“嗨,伙计们!杜戈尔兄弟在这里!”
少年一声呼唤,人群里至少有七八位“铁锈人”朝我走来。这些人有男有女,有些不到二十岁,有些可能已经年过半百。但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特征,就是四肢残缺,并且已经装上了形态不一的钢铁假肢。
他们的义肢都外形各异,有的看起来很新,有的带着锈迹。有人的手是五指结构,有人的手干脆就是一把放大号的牙医铁钳。跟属于雪莉爱菈充满机械美感的义肢相比,他们的义肢在我眼中显得臃肿、不协调、且简陋。
这不是我贬低他们,事实上我很尊敬眼前的每个人。但我这个人对机械的美感有一种……执着的追求。所以其他人的作品我不太看得上。
很快,这七八个“铁锈人”把我围了半圈,还有另外几个人也从远处赶来我身边,其中还包括折返回来的领班。
“早上好啊,兄弟姐妹们。”
说实话他们中有些人我还不认识。不过我确定这些人对我绝没有恶意,于是轻松的对在场所有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假设自己年轻了五岁(二十岁),露出真挚的眼神:
“看到大家都好起来了真令我高兴!你们的新义体都是谁装的?”
“弗朗茨大夫。”“普朗克先生。”“我自己做的”“玛蒂尔达医生。”“我老公帮我改的。”
回答异口又不同声,在我预料之中。
“杜戈尔兄弟,多亏你共享的技术,现在很多人都能彻底摆脱残疾,重新实现价值了!”
领班走过来,钦佩的对我道:
“灰钢兄弟会不会忘记你的贡献!”
领班的话听起来是真诚的,如果是装的,那也需要很大的本事。
还是解释一下眼前状况的起因吧。
三个月之前,我清楚的认识到:想拯救雪莉爱菈,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在成功攻破战前卫星后,我立刻就找到了冈萨雷斯老爹。反手在灰钢兄弟会里把卫星里找到的全部资料直接开源。
很自然的,新技术在工业区立刻激起轩然大波:纵观整个汉莎,工业区人口数以万计,因机器和工伤导致身体残疾的人不计其数,还有比工业区更需求机械义肢技术的群体吗?
我最初开源的对象仅仅是兄弟会内部少量的技术岗和医生,卫星中的资料残缺不全,尤其是上个世代的义体科技在今天看来缺乏许多关键的前置科技,特别是材料和芯片。
但这里可是汉莎的工业区,会俺寻思之力的人多如牛毛。
秉承不怕危险、能用就行、先造再说的信条,有新时代特色的假肢很快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工业区病毒式传播。
毫无疑问,新义体的制作水平参差不齐,尤其是关键的转换器部分,基本靠臃肿的多个低性能芯片并联来堆叠算力。延迟贼高,还经常识别错误。材料方面也是如此,生物微钢是不可能指望的,眼前这些人的义肢大量采用了我们工业区的特产,也就是“死人钢”。
但无论如何,相比简单的在手脚上套个木头钳子和马桶搋子,新义体的好评如潮是必然的。感染,排异和失控……这种事情在死马当活马医的患者心态下,几乎完全被掩盖了。
这是开源的好处之一,没人会因为你共享的技术带来的后果而怪罪于你,起码在工业区是这样。
我在兄弟会填了一大沓的物资申请书,又希望所有安装上新义体的兄弟对我“回访”,谢绝了任何其它形式的物质奖励。
也许现在,克朗对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我白天都在,大家有时间就来我这拍个片吧。”
我开始跟围住我的热情工友交谈,检查他们的义体,并要求其中一部分到我家一楼来,好让我能拍一份结构图。
“我拍好片带给你如何?”
“可以。”
总之,我在兴奋的残疾工友的簇拥中,挑选了十几个义体看起来“有参考价值”的目标。趁早餐时间跟他们约定了回访时间。
匆匆带着馒头和可可味豆浆回到家。
刚上楼,枕头就朝我扔过来。
“把人家一个人留在床上偷偷跑出去!也不留张纸条,知道人家多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