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投下柔和的光晕，映照在灯织微微晃动的发梢上，她轻声哼着歌，旋律悠扬而温柔。
但和以往不同，两人之间一直没有对话。
雫抬头看着灯织，思索着要找些什么话题。
“……小雫。”灯织的歌声渐渐停下，她轻轻侧目，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雫一怔，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我……我和东云学姐没什么关系。”
灯织点了点头，像是在安抚她般地握了握她的手心：“嗯，我知道啊。”
但她的语气却忽然低了几分，眼睫垂落，笑意里似乎褪去了些许光彩：“既然这样，小雫，你又为什么要去找她呢？”
夜风一瞬间变得有些凉。
雫沉默了几秒，最后选择了坦白。
“我只是觉得……东云学姐有些奇怪。”
“奇怪？”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戏剧部的招新演出上，那时候，她在看到我的瞬间，眼里流露出了很强烈的……恨意。”雫轻轻咬了下唇角，回忆起那时东云雪绘注视自己的眼神，仍旧觉得莫名其妙，“那种情绪甚至影响到了她的演出。”
“这样啊……”灯织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听不出情绪。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不是应该远离她才对吗？”她停下脚步，微微俯身，凝视着雫的眼睛，“为什么反而要主动去找她？”
雫避开她的目光，抿了抿唇：“如果不是社团的事，我也不想去找她。”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解释道：“虽然我已经有了计划，但我根本不了解东云学姐的想法，如果最后的结果不合她心意，那就全盘皆输。所以我昨天去西之宫学姐那里试探了一下，结果却发现，东云学姐在岩田学姐提出要拿走活动室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同意了。”
“不觉得奇怪吗？”雫继续说道，“她平时给人的印象是个对琐事毫无兴趣的人，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她的反应却快得不正常……总觉得很违和。”
灯织看着她，没说话，指尖轻轻收紧，攥住她的手的力度大了一些。
“所以你今天就直接去找她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雫点点头：“是啊……毕竟，我也不希望社团就这样解散，总得弄清楚东云学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吧。”
“……社团就算解散也无所谓吧？还可以再加入其他社团不是吗？”
灯织轻声重复了一遍，语气温柔，却透着一丝雫无法读懂的意味。
“你为什么要这么坚持？为什么？”
雫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总不可能说因为雪绘跟她认识的雪绘不一样了吧。
她咬了咬牙，最终没有把真正的理由说出口，搬出了月岛光的话：“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当部长啊！如果第一次做的事情失败了，那以后肯定会大受打击，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吧。”
灯织静静地凝视着她，像是在等她补充点什么，可等了几秒，雫也没再开口。
“……是吗？”她垂下眼帘，低声应道，笑了一下，语气却比之前更加淡然了几分。
雫没注意到，灯织的指尖缓缓收拢，又松开了。
“而且……也不是真的我想去找东云学姐啦。”雫挠了挠脸颊，语气略微心虚，“只是今天早上和小璃聊天时，她跟我说，要解决问题就要找到问题的根源，然后我就去找了东云学姐——”
“为什么要跟风早同学说？”
灯织忽然打断了她。
雫愣住了，没想到话题会突然扯到琉璃身上。
灯织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月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却无法冲散那抹阴影。
“……小雫，是我……不值得信任吗？”
她的声音低缓，却透着一丝苦涩。
雫怔住了。
“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自己遇到的问题，总是想一个人独自解决。”灯织微微垂下眼睫，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是我不值得你相信吗？在你看来，我没有能帮助你的能力吗？还是说……风早琉璃比我更能让你依赖？”
雫慌忙摆手，连连摇头：“不、不是！只是昨天我还在思考——”
“那我昨天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灯织的声音陡然拔高，夜风仿佛瞬间静止。
她的指节泛白，牙关紧咬，浑身的力道仿佛都倾注在这句话里。
“我当然也看出来了，小雫你在烦恼啊！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我一直都在想好好关心你啊！”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真正不想社团解散的理由？为什么遇到问题却不愿意和我商量？为什么你总是去找别人，而不是我？为什么你总是摆出一副‘不用担心我’的模样，把我隔绝在外？”
温热的水滴落到了地面，晕染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灯织闭了闭眼，声音忽然柔了下来，像是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
“小雫，你还记得我当初执意要来久世原町的理由吗？”
她低声呢喃，指尖拂过雫的发丝，声音像是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
“你当初和爸爸一起来到了我和妈妈身边，是你……把我从那个封闭的房间里拉出来，你了解了我的全部，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害怕我。”
“那之后，我们就成为了‘有着相同血脉的唯一’。”
“可是仅仅这样不够……”她的声音逐渐发紧，低喃着，“我们之间有整整九年的空白，我对你没有我的这九年一无所知……所以我才来到了这里，我想填补你生命中没有我的九年……”
“但是……”
她的嗓音微微发颤，红眸深处藏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我后悔了。”
她缓缓松开了攥住雫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收拢了一下，像是要抓住什么，可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你因为我回到这里后，突然愿意继续交朋友了。”灯织的声音平稳得过于冷静，但那股沉闷的情绪却愈发浓烈，“你认识了想要去安慰的人，认识了比我更能理解你的人，甚至愿意忍着讨厌也要去接触的人……”
她抬起眼，看向雫，红色的眼眸在昏黄的路灯下晦暗不明，像是一片沉静的湖面下暗流翻涌。
“她们比我更能让你在意。”
“……小雫，我是不是已经不被需要了？”
夜风轻轻拂过，吹乱了灯织的发丝，也拂动着雫的心绪。
她下意识想要反驳，可灯织的目光太过认真，那种压抑的不安情绪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雫知道自己确实在有意无意地避开灯织，不愿对她吐露太多，可她没想到，灯织会因此生出这种想法。
她不是不信任灯织，也不是觉得不需要她……只是和自己是穿越者有关的事情，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可她的沉默，反而被灯织误解了。
“才不是！”
雫猛地抓住灯织的肩膀，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不需要，也从来没有觉得你多余，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担心。”雫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愧疚，“我知道你对我的事总是很在意，甚至会把我的烦恼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所以我才……才不想把这些琐事告诉你，不想让你为我操心。”
她松开了手，低下头，声音更加轻微：“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会让你觉得我不信任你，或者不在意你……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我承认，我确实喜欢小璃，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需要你，更不代表我不重视你，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家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社团的事情……那种原因我怎么好意思说啊……”
“而且我也知道，姐姐你一直在努力弥补那九年的空白，你想要了解我，想要融入我的生活，甚至愿意为了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忍受孤独。”
“所以，对不起，姐姐，”雫的声音逐渐坚定，她抓住灯织的手，轻轻晃了晃，“从今天起，我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等到假期，我会带着姐姐去我小时候去过的所有地方，把那些年发生的事，一件一件讲给你听。”
灯织怔怔地望着她，许久，才缓缓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
“那……说到做到哦？”灯织伸出小拇指。
“嗯！”雫也伸出小拇指勾上。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要是说谎，就吞一千根针……”灯织看着两人勾起的手指，“那就这样说好咯？”
“好！”
“那之后就优先去你之前和风早同学去过的地方吧？”
“啊？”
“得把不该存在的记忆给覆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