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季由数日延长至两个月时,火种共鸣频率开始出现断点。"城主调出一串跳动的数据流,虚数能量曲线在冰渊位置形成尖锐的波峰,"在那次'开拓'期间,我们的勘探队在冰渊底部带回了这些。"全息影像切换成被晶簇包裹的金属残片,其表面的花纹与高塔表面的虚数脉络如出一辙。
艾莎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多且杂乱的投影图片,"这些残骸……是方舟的外壳碎片。"
"我们之前也确实在冰渊之底见到了掩埋在冰层下的方舟本体。",她皱眉,以图片中所采集到的残骸量来看,几乎是一小半个方舟的外层护甲的体积,但那天粗略的一瞥,她并没有发现存在明显的缺损。
"我或许知道它是何时存在于那里的。"艾格勒展开一卷经过防腐与加固处理的焦黄的兽皮,上面用歪斜的笔画与抽象的图画记录着古老的故事。"这是由建城前的先民所绘制的图册。"
图画中描绘着冰层开裂,大地颤动,以及一大群围绕在裂隙旁做着些奇异动作的小人。
"具体年份已不可考了,这张兽皮以及上面的染料在南境不规律的虚数能量侵染下,已经无论怎样都无法测算出有多久远了,但可以明确其至少拥有一万两千年的历史。",艾格勒将兽皮推向三人。
"记录可靠吗?",库鲁看着那虽然抽象但是走向极其熟悉的裂缝,心情复杂。
"若是只有这一张,那自然做不得数,但在各处先民的遗物中,我们均发现了类似的记录。"
艾莎手指轻轻点击背在法玛尔背上的β-12,命令其将这些图画扫描记录下来。
这应该就是方舟被不知何人运送到冰原之下时的景象了。
"很奇怪,既然一切的开端都是从冰渊之下开始,作为冰渊的守望者的冰渊部族竟然一直延续到了五年前。",法玛尔看了眼库鲁,提出了一个看起来极其违和的点。
"谁知道呢?没准那台怪机械看我们离得近,当做什么随取随用的消耗品也不一定。",库鲁自嘲般地说着。
"不,你们可能是伊卡洛斯看上的,作为返航者随它一起重返斯麦尔德林的族群。",艾莎轻咬着刻笔的尾部,一副沉思的样子,"在方舟内时,我趁机让α-4偷取到了部分研究记录。"
"就在昨天你们出去的那段时间,我仔细检查那些杂乱的数据,在其中发现了你们部族成员的名单,上面记录着你们对于虚数能量侵蚀的抗性,即便是最低的一人,也远远超过普通人的十倍以上。"
"库鲁,我知道你可能难以接受,但我猜,你们是被层层选育出的,新人类。"
——
真它nnd狗血,库鲁这么想着。在刚才那场会面中,他被艾莎的猜想惊吓地不轻。
朝夕相处的几百人,竟然全都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还是人工培育的小白鼠,那可真是个天大的玩笑。
随后他就失魂落魄的从侧门离开了会客厅,请求管家带他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
阿斯拉湿润的空气在低空凝聚为淡淡的雾水,月光兰的荧光映着库鲁颤抖的肩背。曾一人穿过严酷冰原的猎人正蜷缩在城主府西翼的观星台角落,掌心攥着的兽牙项链在皮肤上烙出红痕。
"象征着冰渊部族信仰的吊坠,这是你父亲的东西吧?"艾莎的声音从藤蔓垂帘后传来。她掀开缀满星屑的纱幔,手中攥着一朵从会客厅的花瓶里摘下的冰晶花,"我听诺恩说过,兽牙,象征着勇敢与坚韧,是冰原人的一种图腾。"
库鲁猛地将吊坠塞回衣领:"以前是这样,现在我知道这些牙齿来自哪了——被圈养的冰原兽,被驯化的人,我们和它们有什么区别?"
艾莎的指尖抚过观星台中央的冰雕,那是初代城主按照火种外形复刻的模型。冰晶花瓣从她袖口飘落,四散成点点冰粒:"你看这些永夜季盛开的冰晶花,它们在南境之外的土地无法存活,但一大丛花蜜中储存的能量却足以塑造一整个围绕着它的生态圈。"
"所以呢?"他踢开脚边的冰碴,"因为适应了地狱,就要感谢地狱?"
"因为它们证明了生命的尊严。"艾莎平静的叙述着。
"机械并不懂生命的意义,它们只会遵循设置好的程式,按绝对的理性去行动,甚至出现底层的错误也不会知道修正。"
"拿着。"艾莎递给他一把铳形武器,枪管倒映着少年赤红的双眼,"生命的尊严在于,它们足以改变塑造自身的环境。你也可以做到,就算你们是伊卡洛斯选育的人类,也不意味着你们就是任它宰割的试验品,用这个去解救你的族人吧。"
"和我们一起,把南境的牢笼,打破吧。"
寒风吹散月光兰的芬芳,库鲁握紧武器起身时,冰晶花在他肩头落下另一片花瓣。
冰晶花能在永夜盛开,也能刺穿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