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的焦虑和担心,在加上姐姐的突然死亡……
她支持不住了。
伊莉西亚躺在床上,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浑身无力,似乎有一阵无名的困意,将她牢牢锁住。
她无法起身,每次清醒一段时间,就会有无法抵抗的困意袭来,她感觉自己的四肢越来越冰冷。
伊莉西亚在近乎整日的长眠中,总是会做梦。
她梦到艾德里安的归来,梦到二哥西蒙和父亲温瑟公爵一起,骑马并排走进城门……
当然,她梦见最多的,是她那已经死去的女仆雪莉。
雪莉每次出现在梦里,好像都离自己更近了……
奇怪的梦。
“姐姐,查尔斯也病了。”来看望伊莉西亚的凯特琳,有意无意地说起了城堡里的情况,“他也整天躺在床上,还要我们把窗户都钉起来……”
伊莉西亚心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她太累了,累得已经无法再为家族里的事情操心。
“我该怎么办呢……”凯特琳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哭腔。
凯特琳还是个孩子,城堡里一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会感到不安。
“你好好休息吧,伊莉西亚。”一个浑厚的女声插了进来。
那是德拉罗斯夫人的声音,算是为数不多让伊莉西亚感到安心的声音。
“我会协助凯特琳处理领地的事务,直到公爵回来……”
伊莉西亚几乎听不见德拉罗斯夫人的声音,她又陷入了沉睡。
她快死了吗……
伊莉西亚希望此刻艾德里安就在她身边,抱住她,轻吻她的眉毛和嘴唇……
死神,要将她带走了……
“……”
城堡里的怪事越来越多,仆人、侍卫和管家们都人心惶惶。
德拉罗斯夫人接手了城堡。
她接走了唯一还健康的凯特琳,把事务厅的人员都搬到了德拉罗斯家族的小庄园。
大部分的仆人和侍从也被调过去了,只留下小部分来照顾病人。
当然,留下来的这部分人会被支付几倍的工资。
德拉罗斯夫人还封锁了消息,尽量不让后方出现的悲惨事件传到前线,以避免造成更加灾难性的后果……
……
一个傍晚,城门的吊桥放下,守卫朝吊桥上骑着马的两个年轻人行了礼。
年轻人们的身后,跟着几个全副武装的侍从。
其中一个年轻人是温瑟家族的次子,西蒙·温瑟,而另一个,是商人之子,艾德里安·德拉罗斯。
德拉罗斯夫人、贝拉和凯特琳,从下午就在外城城门处守着。她们看到艾德里安和西蒙时,脸上都久违地展开了笑容。
“欢迎回家,哥哥。”贝拉提着裙子小跑上前,紧紧地抱住从马上下来的艾德里安。
凯特琳起先还有些拘束,连续多日的家主生活,让她有些放不开手脚。
“去吧,去找你哥哥吧,凯特琳。”德拉罗斯夫人拍了拍凯特琳的后背。
凯特琳深吸一口气,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快步向前,朝西蒙跑去。
“这段时间又吃胖了不少?”西蒙也摸了摸凯特琳的脸,却见凯特琳一脸苦痛。
不过,西蒙没有多想,只当是查尔斯又在家里搞了什么幺蛾子,让妹妹不高兴了。
他下了马,来到艾德里安身边,朝德拉罗斯家族的其他成员行了个礼。
德拉罗斯夫人伸手抚摸着艾德里安的背部,脸上是和她气质不怎么匹配的灿烂的笑容。
“哥哥,那边战事怎么样了。”贝拉问。
“赢了。”艾德里安说。
他的语气里有些疲惫。
“是么?你不在的时间,我可担心死了!”贝拉脸上写着激动。
“好了贝拉,哥哥你也见到了,现在可以去继续上礼仪课了吧?”德拉罗斯夫人弯下腰,笑着对贝拉说。
“不嘛,哥哥好不容易回来,我要听哥哥亲口讲……”贝拉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口。
她发现,不仅是母亲,艾德里安和凯特琳都是一副严肃的神情。
贝拉还不知道温瑟家族城堡里发生的事情,但她已经察觉到了大人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聊,只得识相的行了个礼仪,先上了马车。
“哥哥。”凯特琳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痛苦神色。
“查尔斯他们呢?”西蒙问道,目光扫过众人,心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查尔斯,伊莉西亚……他们、他们都病死了……”凯特琳哽咽道。
西蒙怔住了,脸上的震惊凝滞了许久。
“凯特琳,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为什么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因为……因为……”凯特琳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我怕影响前线作战,嘱咐他们秘不发丧……”德拉罗斯夫人补充说。
“玛蒂尔达呢?”西蒙问。
“她不是病死的。”德拉罗斯夫人说,“她被人谋杀了,尸体是在床上发现的,我们已经控制住了几个嫌疑人……”
“是么……呵……是么?”西蒙在原地愣了许久,他像是意识断开了连接,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凯特琳紧紧地抱着西蒙,哭声不断刺激着西蒙的耳膜。
西蒙终于回过了神,他一把推开凯特琳,翻身上马,疯了一般冲向城堡。
艾德里安朝母亲点了点头,也上马追了上去。
城堡的门是打开的,仆人们都带着愁容,位列两旁,等待西蒙回来。
“少爷,您……”满脸疲惫的管家上前。
西蒙没有理会,他推开管家径直冲进了城堡。
“查尔斯!出来!玛蒂尔达!查尔斯!玛蒂……伊莉西亚!出来……”西蒙跌跌撞撞,脚步慌乱,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但他顾不上疼痛,双手撑地,仍旧嘶声呐喊着兄弟姐妹的名字。
回应西蒙的,只有空荡的回音。
西蒙跑上楼,他一个个推开去世家人的房门。
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唯有死寂在空气中弥漫。
死神来了,它镰刀一挥,斩断了凡人的生机;死神走了,它披风一甩,却没有斩断生者对死者的爱意。
只给他们留下无尽的悲痛,仿佛在催促他们赶紧下地狱报道……
“少爷和小姐们的遗体在城堡的地窖存放。”老仆人声音痛苦地告知西蒙。
这位温瑟家的次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唯有泪水悄然滑落。直到胸腔里的痛楚再也无法压抑,才终于放声痛哭。
悲鸣回荡在城堡中。
站在他身后的艾德里安,脸上也写满了悲痛,但他的思绪仍在冷静地运转。
“带我去看看伊莉西亚。”艾德里安说。
仆人们点了点头,拿起一只烛台,在前方引路。
地窖里没有窗户,只有幽暗的烛光,为仆人和访客提供一点点的光亮。
这里幽深而寂静,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湿气与尘埃的气息,偶尔能听到水滴从石壁缝隙中渗出,落在地面的沉闷回响。
地窖的一个隔间里,一口棺材静静地躺在石台上。
棺身由深色的乌木打造,光滑的表面泛着淡淡的冷光,边缘镶嵌着繁复的金色雕花。
棺材盖板上精心雕刻着温莎家族的徽章。
艾德里安站在棺材前,沉默了片刻,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盖板移开。
棺内,伊莉西亚静静地躺着。
伊莉西亚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像是上好的瓷器,脆弱而精致。银白色的长发松散地铺开,与棺内深色的丝绒衬垫相互照应。
她的双眼紧闭,双手交叠在胸前。
这位曾经鲜活的少女,如今却被禁锢在无尽的沉睡之中。
“各位,我想和她单独待会。”艾德里安说。
仆人们点了点头留下一个烛台,离开了地窖。
艾德里安叹了口气,他神情严肃,举止却有些怪异。
他用手撑开了伊莉西亚的眼皮,检查了伊莉西亚的眼球。
随后,他撑开了伊莉西亚的嘴巴。
艾德里安的眼睛不断地变动,他正上下打量着这具躯体,脑中却有无数思绪飞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