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他们见到琼手上那家伙的反应，以及简单的话语问答，三人很快就把那些非村民的信徒全部揪了出来。

琼点了下人头。

一共十二个。

“你们这个组织还蛮奇怪的，怎么尽挑些连魔法都不会用的普通人？”

琼坐在石凳上，撑着下巴，有些好奇地问道，“难道你们口中的‘神明’觉得，我是那种会被你们刺杀到的蝼蚁吗？”

“呸！”

一位女信徒一口唾沫喷到琼的脚下，“你这该死的‘伪神’！就是因为你，我们才会被上城人称之为‘迷雾余孽’！”

轰！

一把大剑裹挟着熊熊烈火，笔直而沉重地插在了女信徒的身前。

火舌涌动，溅到信徒头上让她忍不住发出声声暴鸣。

“嘴巴放干净点。再乱喷粪，我不介意把你舌头烧烂。”

斯塔西娅将大剑收起，冷冷地瞥了一眼女信徒，随后望向琼，冷笑，“要我说，直接搜魂算了，反正这种杂鱼的脑子炸了也不可惜。”

女信徒咽了一口口水。

她从斯塔西娅的眼神中，读出来了浓浓的杀意。

这家伙……真的想杀了自己！

“你，你不是‘火焰圣女’吗？为什么圣女会……”

“害，人家也没说错嘛。”

琼打断了女信徒的惊恐发言，温柔地将女信徒头发上的火焰扑灭，笑道，“其实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迷雾余孽’。可你知道为什么上城人只敢骂你们不敢骂我吗？”

女信徒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为什么？”

“因为我有能力让他们跪在地上求饶。”

蓝白色光芒闪烁，一道昏睡魔法轻飘飘地盖在了信徒身上。

奇怪的是，那名女信徒似乎对琼的魔法有某种抗性，在昏迷之前，还振臂高呼了一句“恭迎主上归来！”

同时，一枚铜币从她的衣袖里掉出。

铜币掉出来的角度刚好被琼挡住，在琼顺势将女信徒扶稳后，他微不可察地将铜币收起。

那是一枚刻有齿轮形状沙漏的铜币。

和「时蚀之庭」旗帜上的图案一样。

“叫一批你信得过的人过来，将他们带到地下室，之后由你亲自一个个审。”

琼选择隐瞒铜币信息，面不改色地看向天仙子，简单地吩咐了一句。

天仙子：“需不需要……”

天仙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不建议，毕竟人只有一颗脑袋，弄坏了就不好了。”

琼腼腆一笑，“弄骨头吧，足足有206根呢。”

“……”

“……”

天仙子和斯塔西娅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无奈。

上一秒还在温柔地说“我们都一样”，下一秒就让同伴从骨头开始审讯……好一个笑面虎……

不过两人都已经习惯配合琼唱黑白脸了，而这也是最简单有效的审讯手段。

“那老大你们呢？”

天仙子联系自己的心腹，让他们快马加鞭地赶过来，随后看向琼。

“我们要继续追根溯源，上山。”

琼指了指水源方向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脉。

不，准确来说，不能说入“云”，而是……

入“雾”。

送走了天仙子，琼和斯塔西娅将净化药水拿在手心，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攀爬雪山。

雪山整体海拔并不算高，只有8000米不到。

不过因为迷雾笼罩，且终年寒霜，雪上上几乎难以见到活物。

两人行进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顺着历史书上的地图路线，找到了真正的水流发源地。

“看上去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将魔力覆盖在眼睛上，琼仔细检查着这些似乎亘古永恒的银蓝色冰川，眉头微皱。

作为冰川融水，从地理学的角度来讲，若是下面那个湖泊没有问题，那存在问题的就只能是冰川。

但是，如果冰川也没有问题呢？

斯塔西娅用火焰焚烧了一小块冰川，将它融化成水放在舌尖舔舐了一圈。

她紧握净化药水，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

琼静静地看着她，魔力在指尖流转。

一分钟……

五分钟……

三十分钟……

直到两人都快变成雪人了，一切却都还没有发生变化。

斯塔西娅皱眉，“阿琼，你说……会不会是小向日葵的调查有误？出现问题的不是水源？”

向日葵之前给出的有关该瘟疫的分析报告中明确指出，在饮下污染水之后，最多42分钟就一定会陷入完全的神经混乱。

“嗯……”

琼沉吟片刻，看着这连绵不绝的冰川，摇了摇头，“她的很多数据都是跟金凤花合作得出来的。老头极其崇尚实验和数据，一般不会给出一份不确定的实验报告。”

线索很少，而且很乱。

“再看看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座早已废弃多年的祭坛。

自从迷雾降临此间后，许多高山森林就已经成为魔兽们的地盘了。少部分胆大不怕死的冒险者会深入进行探险，绝大部分人连靠近都没兴趣靠近。

这座祭坛，如果琼没记错的话，在很多年以前，是一个黑夜女神的教堂旧址。

可这附近哪还有什么教堂的任何残留痕迹？

连一只死老鼠都见不到。

两人简单在祭坛附近勘察了一下。

“阿琼，你过来看。”

斯塔西娅招呼琼来自己身边，指着祭坛中央的一个小型凸起。

是一块石碑。

碑体爬满藤壶般的增生组织，在迷雾和冷风的侵蚀下，渗出腥咸黏液。中央浮刻的少女垂首闭目，眉心蓝玫瑰的每片花瓣皆好似骷髅，藤蔓状血管从花心钻入太阳穴，裙摆纹路则是一束束黑白相间的水仙花。

七道花灵剪影环绕其身，躯干与植物根系交融：

红莲对应的赤发女子立于熔岩王座，拳套嵌满齿轮。

雪绒花对应的女骑士剑指苍穹，法典悬浮于半空，背后隐隐浮现黑白天平。

墨兰对应的狐耳少女倒挂于巨树，匕首刺穿自己的咽喉，身下九只狐尾颜色各异。

蓝色鸢尾对应的梦幻女子坐在月牙形状的沙发上，指尖牵动无数半透明丝线，优雅婉约。

龙舌兰对应的龙角少女脚踏山峦尸堆，战锤柄部缠绕巨龙脊椎，英姿飒爽。

三色堇对应的精灵族少女双腿交叉抬高，慵懒地贴于大腿，手上随意地拿着一本封面被画满了爱心的古籍。

星尘花对应的少女手持酒瓶，嘴里叼烟，背后是一颗十二面骰子旋转，每一面都点缀着复杂星图。

这些剪影无一例外地看不见清脸，但却惟妙惟肖地将每个人的性格和能力凸显了出来。

“当蓝玫瑰吮尽缔造者的泪，红莲会将伪神颅骨砌成新王座……

墨兰第九尾刺穿黄昏时，星尘骰子将嚼碎时间的乳牙……

追寻真实之徒啊，请你携那七位罪人，将这个腐朽的世界送入湮灭吧！

切记，世间最绚烂的花蕾，需用——”

斯塔西娅用手抚摸着石碑上的文字，缓缓将它翻译了出来。

最后一段话像是被什么人刻意抹去了，斯塔西娅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来究竟具体写了啥。

而在抚摸到那株莲花的时候，斯塔西娅的指尖忽然不受控制地燃起一簇火焰，隐约中，她似乎看到了一朵红莲。

与此同时，画像上那名穿着水仙裙摆的少女似乎扭头看向了她，红唇微启，似乎说了什么，可惜低语一闪而过，斯塔西娅没有听清。

“又是水仙花……”斯塔西娅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琼，打趣道，“这总不会画的是你在女装跳舞吧？”

琼知道斯塔西娅是不想气氛变得太沉重。但这个石碑着实有点诡异，尤其是在琼看到那些花卉的时候，总觉得耳边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蜂鸣。

而之所以说是似有似无，是因为那些蜂鸣在靠近自己耳边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了。

而且……七位罪人……

琼记得，在姐姐的日记里，也提到过七位罪人。不过姐姐倒是没有那么神棍，只是在其中一张纸的边角料随便写了之后圈起来，看上去更像是那种睡前临时想到什么，但是觉得不重要就搁置了。

“不过，如果这个水仙是我，那这莲花肯定是你咯。”琼笑道，“毕竟你的代号，就是‘红莲’嘛。”

斯塔西娅耸耸肩，“或许吧。那些信徒的预言总是莫名其妙能跟现实对应上的。”

“姐姐小时候跟我开玩笑说，水仙魔法，其实是神明针对迷雾特意做出来的变异魔法。而关于水仙之神，我也只在姐姐的日记中见过，是一名极其自恋的人。”

琼忽然觉得脑袋有点刺痛。

但也正是这股刺痛，让那些本来凌乱的线索忽然被一股绳子串联到了一起。

污染，石碑，画像，预言，水仙花印记……

不会魔法又没有被污染的信徒，以及“神谕”……

等一下，不会魔法的信徒？

琼的瞳孔微微一缩。

是了，是有一种原因，是只有“普通人”做，才不会让人怀疑的。

“这个世界的所有魔法，都需要‘媒介’。比如魔力，比如魔法器。”

他猛地看向斯塔西娅，“‘水质’问题，不一定是水源问题。还有水管和水井！”

为什么水质受到污染一定是水源问题？明明所有人喝的水都不是从水源直接提取的啊！

斯塔西娅的脑子转的很快，瞬间就明白了琼的意思。

如此想来，信徒们的存在除了具有隐蔽性和迷惑性，或许还有第三层含义——

跟等他们进入遗迹才灭口的“黄雀”手法一致的，“调虎离山”。

“传讯天仙子，让她立刻服用净化药水，同时检查任何有可能出现污染的人。绝对不能让污染扩散到其他城镇。”

两人迅速调动全部魔力，用比上山还快的速度，迅速折返村庄。

“老大。”

负责守护结界防止进出的哨卫对琼拱了拱手，有些疑惑，为什么两位领导这么快就返程了，表情还那么凝重。

“立刻把所有人、包括被污染的村民都聚集到一起。一旦……”

琼停顿了一下，他试图在这不可预测的危机下寻找另一种可能，但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却只有曾经污染全面扩散，最终只能被迫废弃进行彻底清剿的城镇。

“……一旦发现哨卫中有人胡言乱语，或者身上浮现水仙花纹路，就地斩杀。”

“黄雀”的行为无法预测，提前做好最坏打算，才是最佳应对手段。

“是！”

哨卫虽然不明白琼老大的用意，但是无条件执行命令，是古往今来所有军人的必备心理。

二人进入结界，找到最近的一处水管，直接敲碎。

水管中的水并没有直接喷出，率先喷出并直接扑向琼的眼睛的，是一团粉红色肉球。

可惜这团肉球只具备最基本的生命体征，对于琼蓝白火焰那种对灵魂的特殊撕咬，更是无力反抗，瞬间就被焚烧成了灰烬。

琼将水管放在地上，发现管壁上面爬满了粉色黏液，它们像是婴儿手掌那般，正不断抓挠着管壁。

“……好恶心。”

斯塔西娅嫌弃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别过脑袋。

“去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