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说。”最后还是尤希尔打破了沉寂,她一脸困惑地捏着下巴,“这下可糟糕了。”
“那个,如果您不希望在下把听到的事告诉别人的话,在下会保密的。”朝日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尤希尔的态度急转直下就发生在知道她听到两人对话的时候,看尤希尔平日里总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说不定是不想让别人以为她谦虚。
“这我可不能相信,你是露娜的女仆。”尤希尔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不,就算是露娜大人,我也不会随意告诉她他人的隐私的。”朝日回答道。
“那假如露娜现在还醒着,明天早上问你昨晚很吵是发生了什么,你要怎么回答呢?”尤希尔神情凝重,朝日性子很软,面对主人的命令多半瞒不下来,她如此判断。
朝日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发现自己没法说谎,肯定会把今晚的去向交代得一清二楚。她没能第一时间回答,脸上呈现出为难的神色,朝日态度让尤希尔明白,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你看,果然不能相信你吧。”尤希尔摇头道。
朝日败下阵来,低头不语。朔月瞟了一眼站在一边露出神秘笑容的莎夏,再看看一脸纠结的尤希尔,开口道:“那尤希尔大人希望怎样呢?”
“唔……我不确定你有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但既然你都跟着来了,那我也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行。”尤希尔眉头微蹙,询问道,“你们两个,没有现在就来当我的女仆的打算吧?”
朝日和朔月都摇头拒绝。对朝日而言,不必要的麻烦越少越好,一直留在露娜身边也更加安全;对朔月而言,露娜对她也有特别的意义,她是不会更换门庭的。
“我明白了……那就这样好了。莎夏!”尤希尔缓缓点头,命令道,“你现在就去她们两个的房间里找找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此一来我们手上都有对方的把柄,也就都不能轻举妄动的。”
“不行——”朝日第一时间拒绝,她的房间里虽然没有会暴露身份的东西,但有一顶备用的假发被藏在朔月那里。朔月离开的时候恐怕来不及锁门,如果假发被发现的话那可不妙,不是每个人看到假发都还会坚持认定自己是女性的。
朔月皱起了眉头,她倒不怕自己的房间被翻个底朝天,她出门都记得上锁的,只有八千代那里有备用钥匙。尤希尔如此决然的态度让她大感不对劲,先前尤希尔下意识地喊出露娜的名字也让她心里存疑,自己现在似乎站在了一个关键的节点上。
“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莎夏并没有按尤希尔的指示出门,而是上前几步捂住了朝日的嘴,“虽然隔壁就是我的房间,但再隔壁是北斗的房间,她的听觉可是很敏感的。”
朝日忙不迭地点头,莎夏这才松开了她。尤希尔思索了一阵子,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命令不妥:“确实,随便翻别人房间不太好。”
尤希尔深吸口气,酝酿下语言,先前强硬的语气转为了央求:“虽然这件事是我不小心,但是朝日,你还是听到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不,应该说唯独不想让露娜知道,不然我来到这个国家就没有意义的。”尤希尔诚恳道,“这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朔月,我无论如此都想得到绝对放心的保证。所以可以告诉我一个秘密吗?我有秘密捏在你们手里,所以绝对不会跟其他人说的,这一点我可以以让梅尔之名担保。”
“大小姐为了保守秘密就算付出金钱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莎夏及时补充道。
“对,这样也可以。可是金钱交易必然会导致人粗心大意,如果想让人从心底保持警惕,还是共享秘密最有效。”尤希尔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决心展露无遗,“我明白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如果你们需要赔偿金,我会在上学期间支付给你们。无论如何,我都想知道可以交换的秘密。”
尤希尔认真到了有些拼命的样子,让朝日深感愧疚,可她的秘密无论如何也不想暴露出去,朝日劝说道:“尤希尔大人……在下不觉得刚才在玄关听到的是什么值得您这么拼命想要藏起来的秘密。刚才您不是说了自己很努力,同时认同露娜大人的实力吗?”
“是啊,就是这样。”尤希尔哀叹,“但唯有这个绝不能让露娜知道,绝不能让她知道我这么拼命……”
“在下实在不清楚,您为何这么害怕自己的努力被露娜大人知道。”朝日问出了朔月心中的疑惑,尤希尔现在的表现堪称失态,和她平日里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不是全都听到了吗?”尤希尔瞪了朝日一眼,“我没有才能。”
“那不是您在自谦吗?”朝日反驳道,“在下以前也见过您的设计图,被您的才能深深吸引,甚至有些羡慕。您毫无疑问和露娜大人一样是天选之人。”
“那是我从几百、几千张设计图里挑出来给别人看的精品,你可以当作是撑门面。”眼看朝日还想反驳,尤希尔抛出了撒手锏,“你见过露娜有这种时候吗?”
朝日本想着安慰尤希尔撑门面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听到她搬出露娜,一时间语塞了。她从来没见过露娜画过所谓“失败设计”,就算是露娜不中意的作品在她看来也是值得钦羡的天才设计。露娜的设计让人无可挑剔,因为太过自然了,甚至让人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而且,露娜经常能拿出惊艳的设计,这也是我做不到的。”看见朝日失语,尤希尔叹息道,“莎夏,把我书架上面最底下的那份文件夹带过来。”
莎夏微微欠身,将文件夹递给朝日,示意她打开来看看。朔月凑过头来,发现这个文件夹里的设计图虽然并不粗劣,但都是些等待打磨的草图和看起来眼熟的设计。朔月还在最新的几张设计图上看到了眼熟的花纹,和露娜下午在午饭后展示的张泳装设计图很像。
“这是我这周画的设计图中的一部分。以你们的水平,看上一眼应该就明白了吧?那是我看到了喜欢的设计之后无法摆脱其对我造成的影响而画出的东西。所以我把它们放到了‘不能给别人看’的文件夹里。”尤希尔的眼神黯淡,“现在再看到这些设计还是会让我觉得懊悔。这和瞎模仿有什么区别呢,无非是把别人的优秀设计搬过来罢了。”
“露娜是天才,毫无疑问。就算明白这点,我也不想输给她。”尤希尔失意道,“我知道自己的才能比不上她,所以只能加倍努力。可我不想让她知道我这副在泥潭中挣扎的样子,我必须当一只天鹅,就算在水面下拼命蹬着脚蹼划水,水面上也必须维持优雅。”
“这就是……那些您刚才说的门面吗?”朝日的语气带上了几分不确定,类似的经历她也有过,不如说所有人都有过无法摆脱别的作品影响的阶段。逞强的想法有时候的确会成为前进的动力,朝日并不想从负面上去理解这种行为,但尤希尔的表现过于激烈了,她的表情似乎在说不仅仅是这样。
朔月在一旁听着也觉得怪怪的,模仿优秀的设计而已,这似乎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她也是最近才走出模仿露娜的舒适区,开始创作具有自己特色的作品。可尤希尔却像是羞愧于自己贫乏的才能一样,她的表情与其说是懊悔不如说是悲哀。
“当然是为了门面,可比起这个,我更觉得不甘。”失意的尤希尔不知不觉中险些说出了真正藏在她心里的秘密,“我以前在瑞士的服装学校上学时——”
“大小姐,请等一下。”莎夏不由分说地抄起离尤希尔最近的枕头拍到尤希尔脸上,轻轻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她们可是露娜大人的女仆。您再说下去就等于要说出您来日本的理由了,这真的好吗?”
莎夏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主人,没有向朝日和朔月的方向投去哪怕一眼,完全是为了确认尤希尔的心意才打断了她。看尤希尔坚决的态度,还有莎夏为主人着想的无微不至,看来今天是必须交代些东西才能把这件事了结了。朔月这样想着,站了出来。
“尤希尔大人,您的心意我们已经知道了。”朔月环抱双手,“看样子,您一定要得到可以安心的保证才行。您想知道什么样的秘密呢?”
“怎么说也得是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的那种,不然就没有约束力了。”被莎夏劝说后,尤希尔也冷静了不少,“我说出了这样的秘密,作为交换,你们也得说出不愿意让别人、最好是露娜知道的秘密吧?如果说没有或者不愿意说的话,就不要怪我去搜房间了。我有必须要得到的保证,看朝日的样子房间里确实有些什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么尤希尔大人您想要知道些什么呢?”朔月已经决定说出一些秘密,不过她感觉把握不好秘密的度,于是决定把判断标准交给尤希尔。她身上的秘密可不少,朝日身上的秘密也挺多,尤希尔似乎也有所保留、没有完全道出实情。虽然朔月本来就没有把尤希尔的秘密到处乱说的打算,但既然尤希尔想要一个安心的保证,那还是让她来做判断比较好。
“我就直接问了。”尤希尔的眼神严肃起来,“很早之前我就对你抱有疑惑,但既然是露娜雇佣了你,还出面为你的身份作保,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但你是怎么认识艾特的?”
艾特?朔月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名字,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艾特是我的好朋友,布琉艾特·妮科莱特·普朗凯特,巴黎的旧贵族,普朗凯特家的长女。就是你曾经画在画像上的那个人。”见朔月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尤希尔解释道,“我向艾特问过了,她根本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任何有白化病的人。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尤希尔挑了这么个意想不到的话题,朔月在冷静后意识到其巧妙所在,尤希尔这是在拐弯抹角确认自己的来历和身份,一般人接触不到这么一位普朗凯特家大小姐。当初为了确认手头有限的消息给尤希尔看了画像,没想到让尤希尔一直记在心里,现在看来真是一步坏棋。
不过,事情倒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而且说不定一举多得,连带着朝日那份秘密也给解决了。朔月脑海中已经有了思路,看了眼身旁的朝日,后者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朔月拍了拍朝日的肩膀,示意她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