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站在港口的岸上,他突然后悔穿了短袖,这海风吹到身上不仅咸的粘稠,还冷得刺骨。
但他并不后悔来到这里,若是一个人为了钱,往往能忍受自己平时难以忍受的东西。
因为寒冷的海风可以忍耐,穷苦却很难忍耐。
他举着手电筒,时不时往海面照三下。
次数多了,即使是小学生都能看出来,那灯光两长一短,他在向海面传播某种信号。
他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会在深夜里出现在港口?
他耐心的等待着,竖起耳朵听着海面上的动静。
嗡嗡——
海面上传来柴油发电机特有的引擎声。
王光激动的拿起手电筒朝海面照去,照到了一艘不高也不矮的渔船。
渔船全程关着灯,连夜晚航行时,防止船只相撞的航向指示灯都被拆下。
难道他们完全不担心被其他船只撞上?
渔船在王光的指示下靠了岸,渔船的甲板上出现三条漆黑的人形。
走在最前面的人形点燃了一盏提灯,两人相互看清了彼此的面孔。
那人背部有些佝偻,穿着一条破旧的褐色水手大衣。
晃晃悠悠的走下甲板,走到王光面前,竟还是个瘸子。
瘸子对王光说:“老王,转移用的车子备好了吗?”
他的声音很沉,像鱼骨头卡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一阵惨兮兮的海风。
王光拿手电筒往瘸子身后照去。
另外两个人更加值得注意,两人并排站着,衣服上刻着相同的古怪的花纹。
像某种章鱼的触手,充满了令人反胃的粘液。
王光收回目光:“老李,他们是瀛海人吗?”
老李皱着眉警告道:“少打听,好奇心会害死耗子。”
这偷渡的生意,当然是见不得光的,两个人都很清楚,他们做了这行很多年,深知多嘴的危害。
干这一行,沉默的人,往往能活得更久。
收钱办事,少言慎行。
王光面色阴翳,被这样念念叨叨,是个人都会有火气的。
他越过老李弯曲的影子,就好像多云转晴似的,脸上挂起了笑容。
“口尼奇瓦,二位,你们想去哪?我可以带你们去。”
两人相互一望,显然没听懂王光的意思,但他们却听懂了“口尼奇瓦”。
于是,两位黑衣人竟同时90度鞠躬道:“空里起哇,呀咯桑。”
……
迈凯伦跑车的红色尾灯划过城市高架桥。
温小柠左手胳膊搭在车窗上,城市里喧嚣的晚风猛烈的袭来,让她活着的感觉更加强烈。
她也不知道这是何种心情,像是某种感动,想在庆幸自己还活着。
对于她这种时日不多的病人做很多小事情都会情不自禁的感慨,更何况是开一辆超帅的迈凯伦呢?
高架桥弯弯曲曲的盘旋在空中,前方车辆不知为何排着队,温小柠迫不得已降低了车速跟在车流的末尾。
江涧月探出头,打量着水泄不通的道路,转过头看向温小柠。
“温姐姐,这条路堵了,早知道就绕路了,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温小柠只是回答:“到了你就知道了。”
“可是我想你现在就告诉我,明明能直接告诉我,为什么不给我说?是担心我听到目的地不敢去吗?放心,无论那个地方有多危险我都敢去。”
江涧月认真的说,她的目光如炬,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温小柠叹了口气:“行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们去你妈妈的墓地。”
江涧月娇躯一颤,显然这个答案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她曾想过杀入敌人的领地。
也想过,去她那老爹的豪宅讨一讨这些年的债。
赌场,黑帮,执行局,甚至是银行的运钞车。
她都想过,唯独没有想过,温姐姐会带她去母亲的墓地。
“我们去那里干嘛?”江涧月低着头,声音细如蚊蝇的嗡响。
“去献花啊,我怎么感觉你刚刚脑子里是不是把我想得很坏。拜托!我可是正经的五星好市民。”温小柠不用想也知道,江涧月的脑袋瓜里肯定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抢银行啊,杀人放火之类的。
拜托,她真有那么坏吗?
她是那种每次出门都必须做一件坏事,否则就会难受一整天的人吗?
江涧月听到她是回答,噗呲笑了起来:“温姐姐果然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我……可不是。”温小柠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的感叹了一句。
但江涧月显然没当回事。
人更多时候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真话还是假话都不重要。
对于江涧月来说,温小柠就是拯救她的天使,将她拉出黑暗的白月光。
至于她为什么在黑暗里。
别管,少问。
在车流中龟速前进了许久之后,道路终于通畅了,温小柠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的踩下了油门。
“嗡!”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响起,让前后车辆都下意识的避让。
即使是最犟的超雄司机也会被这价值几千万的咆哮声吓成温顺的小绵羊。
迈凯伦继续全速前进,温小柠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畅快的呻吟声。
这才是活着的感觉!
江涧月感觉车速怎么比刚才还快了,她的后背深深的嵌入了副驾驶的靠背里。
好强的推背感!
“江姐姐,你不是五星好市民吗?这,这超速了吧!”
“你以为我为什么是五星……好市民!”温小柠没有理会江涧月的嘤咛,脚底板将油门焊死。
江涧月背着温小柠爬上了山。
埋葬着江涧月母亲的青山墓地确实是个好地方,视野开阔,清风徐徐。
除了台阶有点高这个缺点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温小柠看得心动了,她在这里购置一块墓地,给自己做好准备。
她们来到一座墓碑前,花瓶里的花已经凋谢了。
温小柠将那些花取出来,小心翼翼的将一捧盛开的芍药花插入到花瓶中。
白色的花蕊随风飘扬,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正是她那座洋馆花园里种植的白花。
“江夫人,以后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的女儿的,不必挂念,安心的睡吧。”
温小柠的语言如同细雨绵绵,柔软中带着一丝悲凉。
江涧月什么都没说,静静的看着墓碑上的雕刻棱角分明的三个字“柳青烟”。
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抚摸着墓碑,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排解掉心中的思念之情。
“哟西,你们滴,是江涧月否。”
“谁!”
江涧月收起悲伤,将温小柠护在身后,眼神警惕的看着声音的来源。
墓园门口,一个腰挂武士刀的白褂男人走了出来。
他歪着嘴巴说:“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西西吴泽为俊杰,乖乖滴不要动,我阔以给你个痛快!吾名波多野信忠,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