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着寄生其中的亡灵,与底里特这位前游荡者,他们的思维,都停摆在了与镜面中的自己对撞的一刻。
直到灵能被消耗殆尽,这位掌握着多世界知识体系的游荡者,都无法理解白潮的来历。要是黑潮在吞噬世界的过程中遭遇同等规模的白潮,那么计划一定会受挫,主上大人的好胃口也会被搅乱。可偏偏就是,启示录从未提及这种专门克制黑潮的白潮,这不符合他的认知。
能够严重影响世界线的特异点,怎么可能不被记录呢?他根本就无法识别白潮的构造!
然而此刻底里特已然油尽灯枯,硕大的暗元素躯体被白潮啃食得千疮百孔,高高跃起的海浪无力地堆叠成了一层层满是褶皱的被子。
沿着这些密密麻麻的创口,与暗元素同样丰盈,来自虚无的极寒正刨食着底里特的的每一处感知,夺走他的每一份热量。即使是懒惰的暗元素,在名为动与静的原初概念下,也在走向终结。要不了太久,整座地下城,就会被剥离这个世界,成为虚无的一部分。
“要是咱能真正掌握动与静的力量就好了。”特洛伊注视着满是裂缝的巨大冰原,以大拇指轻轻压碎了那枚凝固在时空中的银镜,“那是远超时空权能,万法之上的原初,是延伸出了星域万千法理的理之根源。如果咱能获得那样的力量,黑潮什么的,根本不需要用如此取巧的方式打败,咱能正面将它碾碎。”
然后,拯救那些没来得及拯救的人……
“可到头来,咱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她的一位小小信徒,并非她的眷属或亲信。据说,连创造我们魔族的神,格涅尔都只是她的小粉丝。咱离傲世魔神都还有一大段距离,距离那等级别的真理就更遥远了。还是脚踏实地地维护好咱拥有的幸福吧。神明大人,咱一定会陪伴你到终生的。”
银镜散去,但被它创造出来的白潮,仍对着黑潮的残骸大快朵颐。不时还有从虚无中漂游而来的幻兽、魔物加入了这冷场的盛宴。
不知为何,平常对尸臭味十分敏感的恶魔和邪神,这会儿竟然一只都没有来,特洛伊颇感意外。
“你的作战风格确实符合一位令人闻风丧胆魔王,”狂视冷声道,“用不讲道理的手段将对手碾压,让他死都不明白自己怎么死的。”
“多谢夸奖。”特洛伊谦虚地摇了摇脑袋,“要是咱的亲信像你一样会讲话,咱上辈子也不用过得苦兮兮的了。”
“准确来说你的上辈子还没过去。而且,我并非是在夸奖你,也不是在陈述事实,我是在表达疑惑。”失真犀利地指出了问题,“你把莫法的祝福和失真的诅咒,用在了塑造白潮上,对吧?而且,我看出来你那根本不是术法的转移,而是将整套理论给献祭了。你获得胜利的代价,可一点也不小啊。
怪不得《启示录》没有预见到白潮这种东西,因为它就是你临时起意,凭空捏造的。在这之前,虚无之中根本就不存在白潮!”
“哦?那你不更应该好好夸夸咱了吗?凭空捏造一种概念,这可比创世神还nb了吧。”
两条大辫子随着脑袋微微倾斜,特洛伊嘟起嘴巴,晶莹的双唇抿在一起,都快挤出水来,“你难道不想夸夸咱这位帮了大忙的美萝莉吗?要是神明大人看见咱的成绩话,肯定会从身后把咱举高高,带咱飞的吧。咱不允许你抱,但你得夸咱!”
明明是洋洋自得的语气,她却摆出个惹人怜爱的委屈表情,眨巴着黑咕隆咚的大眼睛。好似下一秒,若狂视不按她的要求做,她就要去神明大人那告状,说狂视怠慢功臣。
狂视也是被一个人类(特洛伊被视为广义上的人类)的无耻给整无语了,它的数据库中记录着整个D54站点新人类的各色面貌,也包括半个世纪前,塔依尔星区还是自然人占大头时,上百亿人的社会风貌,就没有见过特洛伊这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宵小之辈。
“也就塔依尔总府的政治家比你更厉害。”
“你在说什么?”特洛伊继续卖萌,实则是威胁。“咱表现得不够好吗?面对汹涌无情的黑潮,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
“我说你真是个天才。”
“谬赞谬赞。”下一秒,她又摆出了作为魔王时才有的优雅从容态度。“咱还能做的更好。”
“前提是你能在做出这类献祭前,跟我们提前商量一下。不然被友军这么算计,有些猝不及防。”屏幕中的红色小人拿着一把小刀抓耳挠腮,浑身上下都溅出了蛛网状的血线。
狂视会这么崩溃,是有原因的。
特洛伊的献祭不是针对祝福或诅咒的目标,而是针对它们本身。一旦这种名为献祭,实为交换,格涅尔御身术中的镜反秘术完成,那么用于交换的祝福与诅咒,也就从一种合乎星域逻辑的理法,变成了一种无法识别、无法吟唱的谬论,永久失效。
这种交换破坏了交换物的底层逻辑,也让莫法与失真各自术法体系中的重要一环被打破。由于他们的技术都是在原有超能力的基础上,被弗洛伊强行晋升的,一环连着一环。一旦关键的一环破损,会导致整个体系都难以施展。有点像是武侠小说中的修为被废。
不过交换对底层逻辑的破坏是双向的。镜反秘法破坏了莫法与失真的术法根基,也将相反的效果作用于黑潮,用于中和。对黑潮的运作原理同样是毁灭性的。
莫法和失真无所谓,狂视就有些不乐意了。它又不是莫法和失真那种完完全全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它是一个有些许私心的AI。它要变得更强,更好地服务主人。
可若是下一次遇到强敌,特洛伊不说二话拿它的天赋交换了什么东西,它变成了废物AI,还怎么报效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