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舅舅谈过了,他会尽快赶过来。”

林雨茉捂着额头,声音比平时要低。她手里揣着小巧的随身笔记本电脑。

正在快速地输入,看样子还在和那个大叔聊天。

屏幕上有很多截图、生活照,是一个不爱打理的络腮胡子的男人。

装扮怎么看都像个市井市民,在人流中毫不起眼的存在。

唯一的特点就是嘴角和眼神,锐利的如同鹰隼之眼。

而且个子好高啊,这有接近两米了吧……

被这样的人俯视,再拍拍肩膀,估计一整天都会郁闷。

“老实说,你不需要调养吗?光吃药,也无法彻底恢复健康吧。”

问本人也是无法得到答案的,林雨茉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不过单纯的询问她的感受,这应该是可以的,大概。

林雨茉从电脑中脱离出来,认真地说。

“我不喜欢那种。”

她轻轻地呼了口气,把电脑横向摆放让我看到上面的文字和表格。

“这是我在家里记录的。”

除了数据表格以外还可以清晰看到一些繁琐的医疗器材程序文字介绍。

而具体的从各种体检以外的数值也清晰的列出来。

还有针灸、按摩等治疗手段,这样一大笔费用后面的数值几个零我都懒得去数了。

在饮食上,我看到很多没有见过的食物名称,甚至油的品种我都没有听说过。

上面标注了拉丁美洲巴巴多斯群的字样,是从那个地方引进的么。

……

后面的图标分析状况我就没点下去了。

林雨茉在那个环境下确实跟生活在无菌环境中差不了多少吧。

拥有顶级的疗养设备,最高级别的生活水准。

“我已经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不是那些治疗手段可以让我安心的。

我需要这里彻底的放松。”

少女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最近情绪不稳定,梦里总是遇到熟悉的人。”

她的眼神有些幽怨。

我不禁想起那个大叔,哦,林雨茉的舅舅跟我说的情敌事情。

“是关于你姐姐的事情吗?”

“呃!龙怎么会知……舅舅跟你说了呢。”

“是的,是他告诉我的。”

我了解上一次我们遇见杨赞父子的时候,林雨茉为什么说出那句话了。

兄弟姐妹也就那么一回事。

看来她和家人最矛盾的人应该是姐姐。

她眨了眨眼,呼了口气。

“梦见跟姐姐争执,现实中嘴唇在动,而且很大声,我能清晰感觉到其实那是梦。

在梦中又注入,没有声音。

龙……能听得懂吗?”

林雨茉转过头,用着征求的表情。

呃,说地太含糊了点,不过我试着解释。

“准确的说,是做梦,梦境中发不出声音,然后嘴唇发出声音,察觉到了声音。

原来那是梦,身体有了这样的反应。

听到声音的身体,不需要在梦境重复了,所以梦境没有那种感觉。

然后直接继续下去。”

我也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想得事情太多,夜晚大脑也不会停止活动。

而且有些梦是真的非常真实,差点我以为那就是现实了呢。

“这样麽,说的声音被身体听到才注入梦境的。”

少女模仿着我的口气,自言自语,将手指抵住嘴唇。

这个动作确实很微妙,我不禁多看了一眼,然后使劲地攥了攥大腿上的肌肉让自己冷静下来。

“雨茉,没有跟心理医生交流过吗?我听说有催眠大师。”

我有些好奇地问,不是经常有所谓的催眠传闻吗。

可以让人昏昏欲睡,毫无警惕说出任何话,怎么听都像假的。

“我以前不怎么会跟家人以外的人接触的,至于什么催眠师,我不清楚。”

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在我之前,都是跟家人交流么。

也太孤僻了吧……

我和林雨茉返回小区差不多已经六点左右,连续三天没有上晚自习了。

怀疑班主任会不会找我麻烦,便给庆凯发个短信,帮我请下假。

白炽灯早就脱离了人们的生活,日光灯普及的城市,皎洁的月光不如从前。

人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被来往的车辆斩过。

我下意识地回头,林雨茉很敏锐的察觉到了。

“怎么了,龙?”

“呃,不,没什么。”

我轻轻摇头,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话题,林雨茉也没有追问下去。

当在黑夜中不习惯突然来的光是遮挡眼睛,而当习惯那束光之后。

又该如何呢,没有人可以给我答案。

房屋内,钥匙刚旋转开门扉,我就听到猫咪的叫声。

在猫最初的几个月,它们是十分粘人的,要珍惜这段时光。

一旦它们长大了,就算去逗它,猫咪都会很懒地趴在地上,不理会人。

看着在抚摸猫的毛发,端着奶瓶的林雨茉,我大致地浏览房间。

呃,怎么说毫无变化这个词用来形容这里不为过吧。

包装袋、空易拉罐、特别是夹心饼……这家伙只舔掉了中间的粉色夹心。

饼干就不吃了!真是太浪费……

我攥紧拳头,咬起牙根,差点没喷出口水,如果有镜子,大概是一张很扭曲的脸。

林雨茉确实从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她不会打理自己的房间,但这不能说明她很懒。

只是习惯了依赖,就算自己亲自动手,也会被佣人拦下。

在孩提时代,那些佣人不可能敢让她自己动手吧……

她家不会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吧,总之林雨茉家庭背景,我已经无法想象。

和当初某个场景重合,我缓缓地吐气,什么都不想。

“以前也有养过猫的……”

淡淡带着洗发水的味道钻入鼻尖,林雨茉捧着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面前。

那只猫很不安分地挥着爪子,刚新生的爪子划过我的额头,还是有点痛的。

“我就说你养猫怎么那么熟练,完全不像新手。”

老家那边养猫,跟养狗类似,吃着残羹剩饭,自己抓抓老鼠。

猫和狗偶尔逗一逗,大人门偶尔来的兴趣会抱一抱。

其余时间都是抓一只猫放进储物室,关个几天,看能不能吓走老鼠。

是的,正确的养猫,我是完全一窍不通。

毕竟人都活的很累,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猫上面。

“是姐姐先养的,是一只灰白的英短。”

“英短?是名字吗?”

我也摸了摸躺在林雨茉手掌上猫,对于可爱的东西,确实没有什么烦躁心。

“那个不是哦,英短是品种……猫的品种呢。”

“品种嘛,哦知道了。”

我没有尴尬,我对于猫的种类根本没有了解,也不需要了解。

就算人肤色也会成为标签,那些终究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是,没多久它身体就变差了,是先天性心脏畸形。

压迫到心脏然后就死了。”

林雨茉按住自己的左胸,说道。

我感觉有些滑稽,真的,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动物连自己病因都不知道是什么就已经死了。

更多的是排队在医院,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人。

他们奋斗了终身,一无所获,每天只能看着天花板。

数着医生给自己说的那个天数,慢慢等待死亡的降临。

生命太过于廉价了,稍微不注意,就从指缝中流转而走。

生命对于每个人自身,又很宝贵。

我讨厌充溢着死亡气息的医院,可是实际上,我最后的归途终点也只有那里。

还是很讽刺的。

年轻便是资本,精力和身体都是最佳的状态,一旦衰老。

可能思想就会固化,变得石板,再也没有当初的热情。

所以,不同年龄段的人就会有观念冲突。

而少女对死这个词一点也不会去遮掩,不会用去世、老了、没了等形容。

“之后,姐姐就再也不养猫了,她说。

不管是什么,养过一次猫就没有必要再养猫了。”

是嘛,看来林雨茉的姐姐对于养宠物的态度,是一次性的么。

还是对死去的动物,抱着追念的想法,所以再也不养同种的宠物了吗。

简单打扫下房间,我返回自己的小屋。

有些身心疲惫起来,除去那些实物,路途一路的灰尘也让吃的够爽。

所以说下雨天还是挺好的,看来明天买些猪血来炖汤,去去灰。

我了一下漱口,手掌按在粗糙的地面上,开始做俯卧撑。

没错,我了解自己的身体,疲劳的时候休息是得不到最好的休息。

让它拼命地失去最后的力量,像海绵一下吸水,然后就能恢复最佳的状态。

只能连续做十五个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我的体质并不是很好。

不然当初也不会被林雨茉轻而易举地给拎到天台,要杀要剐。

与清晨的跑步不同,很快汗如雨下,好想死。

手指都懒得动,就连喝水都省略。

大口的呼吸,听到心脏怦怦的声音,证明我还活着。

看着天花板,朦胧的眼睛现在很清澈。

简单的用毛巾擦拭一下,我休息了二十分钟左右。

取出纸笔,开始今天的思路。

我看了看窗外,那里是同样亮起的光束。

嘛,没有所谓的有了游乐场,也没有花俏的霓虹灯。

就是一束简单的日光灯罢了。

我知道小区不会有恐怖分子突然袭击,学校里也不会出现丧尸来袭。

更不会发生地震,情人们生离死别。

我对待任何事物都有主观上去追求现实的想法。

我并不了解林雨茉,她的一切都像是大海,蓝色的幽光望不到底。

那么今天这么的日落,也许还会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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