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自己的绝情寡淡。
我了解自己的优柔寡断。
之后一点总是掩盖了前两者的展现，让我总是会在问题上选择逃避。
然而，问题并不会因为我的逃避而得到解决。这就导致了现在这个会让林翔特地叮嘱我的现状。
于是我下定了决心，并且这个决心一定不会是假的。
只是……当我真的把诀别的话说出口之后，李婉婷的反应让我根本不敢直视她的脸。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眼里的不安随着我嘴里话语的说出染遍了她的整张脸。
道路两旁的灯光并没有特地照向人行横道，微弱的昏黄灯光与幽幽的月光在她的脸上交错，我勉强能看见她那颤抖的嘴唇。
她低下头，摆动着自己的脑袋，右手不知所措地**自己的发梢。
她到底有多久没有眨眼了？还是说，她现在是在疯狂地眨眼呢？
“你......你是......为什么这么说？”
她的嘴角颤抖着勾起，想要笑，却见不到任何的笑意。
“难道今天不开心吗？”
我盯着她的脸，张了张嘴，除了空气进入我的嘴巴以外并没有任何的动作。我发现自己缺少了那一部分最关键的勇气。
于是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脸，捂住自己的嘴。
“我......我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毕竟是我早早就计划好的。”
她把双手放在胸前。
“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不......你做的没有任何的问题，是我的错。”
“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错啊。”她向前两步，抓住了我的手。我没有挣脱的打算。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有趣的多。今天一天下来加了很多很多的分哦。”
“对不起......”
我找不到任何能够打出马虎眼的台词。因为我不能用任何的说辞去逃避。除了道歉以外，愚笨的我完全说不出别的话来。
“难道说......”我能感受到她手上传来的力气。“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吗？你讨厌我吗？”
“不，不是的......”我摇了摇头，借机把头撇到一边去，避开她由下而上的视线。
“我并没有讨厌你。”
虽然我和李婉婷并没有过多过深的接触，没有更多的交流，但是我还是能从这几次的见面之中明白，她绝对是一个很好的人。
直来直去的性格，大大方方却又不失细腻的行动。总是会义无反顾地为朋友出头。
尽管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够数的过来，但是她已经完美地将自己的魅力展现在我的面前，给我的脑海当中留下了印象。
害怕她会产生误会，于是我将心中所想全都一一托出。
李婉婷一时间有些愣神，表情恍惚地看着我。
“那又是为什么......”
“全部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现在除了全盘托出，我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话语。
“今天，不管是一开始碰面的时候，走在商场里的时候，在看电影的时候，后来去试衣服的时候，又或者是，在最后吃饭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是会冒出别人的身影。”
我知道这是不好的事情。就算我再怎么迟钝，也不会傻到认为在被冠以约会之名的相处中想起别的女孩子的事情是能够被原谅的。
我也可以选择隐瞒，但那无疑不是一种逃避。所以我选择全盘托出。
刚见面的时候，记忆中夏梦初的身影和李婉婷重叠，我一时间愣了神。
在看电影的时候，我又不住地想起之前和夏梦初一起看电影的经历。之所以会有那种戒备心理也完全是因为那次留下的后遗症。
挑选衣服的时候会感叹，正常的女孩子不需要我帮助她去开口向售货员打招呼。
吃饭的时候又会想起那天晚上在发生了让人难堪的事件之后，学姐还是保持着笑容的脸。
明明只有半年的时间，仅仅只是时不时的会在一起，却很奇妙的，在怀揣着别样的心思来看待今天的会面之后，我总是会想起其他人的脸。
这简直就像是她们融入了我的生活中一样。
没有人会无师自通。当我运用着曾经的经历来说出那些会让李婉婷高兴的话语的时候，心中的疙瘩一直在瘙痒我的内心，让我完全没法忽视。
“或许你今天把我喊出来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我也知道我说的话可能会比较，不，非常的唐突。但我还是想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说清楚。毕竟你......也是对我表达过好感的人。我不想辜负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包括你。”
如果给对方留下余地，等到她真的向我告白的那一天我再拒绝她，一定会是一份不小的伤害。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把话给说清楚了。
一番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说完，李婉婷却没有什么反应。我转过头，有些忐忑地看向她，发现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我。为了避免眼神的接触我连忙移开了视线，以至于完全没有读到她到底是怎么样的情感。这样的马虎就更让我害怕了。
突然，李婉婷伸出手，缓缓地摸向我的脸。然后猛地一下拍向我的脸。清脆的声音并没有在世界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但是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却显得格外的响亮。
疼......完全不疼。她抓着我的脑袋，通过强硬的方式让我低下头来，看着她的眼睛。
和产生了逃跑的我的眼睛不同，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
或许是对视的缘故，让她的目光产生了些许的摇曳。在那浅浅的动摇之后，是难以想象的坚定。
在这样对视了短短几秒之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你们男生难不成都有着一样的毛病吗？”
“毛......什么毛病......”
“当然是自以为是的毛病了。”
李婉婷再一次拍了拍我的脸颊，像是想让我从迷糊当中清醒过来，这一次她明显加大了力气。
“林翔那个混蛋是这样，没想到你居然也有着同样的毛病啊。我都快搞不懂这到底是你们男生共同的毛病还是只有你们两个混蛋臭味相投了。”
李婉婷松开了我的脸，但是并没有放过我的打算，伸手捏住了我的鼻子。我不得不微张开嘴，用嘴巴来呼吸。
她有些愤愤地说：“暂且不说我今天到底有没有向你表白的打算，说到底，你为什么会觉得拒绝了我之后会让我难过啊。”
听她这么说，我一时间有一些摸不着头脑。
我没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在我浅短的认知当中，这种事情或多或少应该都会引起被拒绝的那一方的负面情绪。
悲伤也好愤怒也罢。作为引起这类负面情绪产生的罪魁祸首，负罪感是我避无可避的。所以我才会提前一步的，让对方的沉没成本降到最低。
仿佛是看见了我的迷茫一样，李婉婷双手叉着腰，歪过头看着我。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觉得好笑那样。
“你自己想一想嘛，‘没有多少的交流’这样的话不也是你自己说的嘛？对于我来说也是这样的啊。我之所以会将目标放在你身上，完全是因为你在同学聚会那天展露出来了那样帅气的一面。仅仅只是吃了那一瞬间的颜值而已哦。”
“其实我今天一开始就想去和你挑衣服的。毕竟被别人打扮过的你和原本的你，完全就是天差地别嘛。真是的，既然有着很好的素材，自己一定要知道好好珍惜啊。”
“所以说，你对于我来说，也不过只是‘一瞬间觉得很帅，就喜欢上’的对象罢了。你真的觉得自己在我的心里有很重的地位吗？”
“说白了，我喜欢的也只有你这张脸而已。就像你自己知道的那样，你的性格完全不是会讨人喜欢的那一类啊。”
“往我的朋友身上泼水，性格暴躁。”
“在别的人和我起争执的时候，毅然决然地帮别人说话，完全就没有考虑到我会怎么想。”
“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又只会从我的身上套取别人的情报。”
“不考虑别人的心情，说出那样伤人的计划来。为什么小妍就没有狠狠地骂你一顿呢？”
“更不用说，你还是个难以置信的笨蛋。哪会有人在和别人约会一天之后，还对别人说，自己在约会的时候一直都想着别人。真的太难以置信了。你真的是人类吗？”
每一条对我的批评都不是空无需有的事实，化成一根根难以逃避的利剑刺入我的心中，让我完全说不出话来。
随着一条条的话语说出，李婉婷整个人看上去也变得有些暴躁起来，语速越来越快，最后甚至都怀疑起我的种族。真的非常抱歉。
李婉婷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有些过火，她尴尬地瞥了我一眼，轻咳一声，脸颊微红着补充道：
“嘛......你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吧......比如说实际上长得很帅什么的......”
我不禁无奈地笑了起来。唯一的优点我自己居然还意识不到吗？
不过，她的话并没有随着这一个优点的说出而停止。
“还有......对待自己不认真，对待别人倒是很上心，简直就是一个难以形容的烂好人。”
“虽然说用水泼了别人，但那也只是因为你的朋友被别人侮辱了。之前对于自己的那种侮辱，你却一一地承受住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笨蛋。”
“虽然说你没有帮我站队......但我自己也知道，能在那种情况下做出自己的选择，本身就是一种责任心的表现。”
“尽管你比别人迟钝了太多，可是你并不是完全有意的。不管从什么时候去看，都能够感受到你对于别人的真心。”
“但是你真的是一个难以置信的笨蛋啊。不管是时机也好还是说的事情也好，说真的，能不能再看看场合嘛。既然自己也知道自己迟钝的话就多想一想再去做决定啊混蛋。”
她就像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母亲一样对我念叨着，如果离得再近一些的话，总感觉她会一边说一边敲打我的脑袋。
“所以说，”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像你这样的人，我从一开始就只是看上了你的脸。我完全，一点都没有认真地喜欢上你。被你提前拒绝了什么的......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方法来处理这样不堪的我。”
我一时间闭上了嘴，尽管鼻子没有被捏着，但是还是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
李婉婷的表情和她嘴里的话完全相反。她的五官皱在一团，就像是在拼命地忍受着什么一样。
“连表白的话都没说就被拒绝也太奇怪了吧？明明我连入场的打算都没有，却要被裁判用红牌罚下是不是太过分了？为什么明明可以只是让我坐板凳却要将我彻底驱逐出场呢？我做错了什么吗？就算我不真诚也完全不要这样对我吧？”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她大声地喊了出来，打破了我们两个人周围的薄膜，让我们二人重新回归到世界当中。
“你不要道歉啊！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做错事情的是我啊！你再这样道歉的话不是显得我很可悲吗？”
她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再一次让整张脸看上去如同皱掉的抹布一样。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然后带有些许决绝的，缓缓地开口：
“你只不过是拒绝了一个，单纯颜控的女人而已。这个女人甚至完全不喜欢你的性格就很廉价地倒贴到你的身上，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伤害这样的一个人而道歉。”
我们两个人是高中同学，是完全没有过交流的高中同学。我们两个人在高中三年的交流次数屈指可数。
虽然这样的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但是无论何时拿出来说都很有说服力。
因为时间短就不会喜欢上对方。时间短就说明谁人的心意简单。
就像是当今流行的快餐那样，总是显得格外的廉价。
可是，我并不那么觉得。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我打断了李婉婷的话语。
“就算是喜欢脸又有什么不对。喜欢上一个人的动机真的很重要吗？”
我没有过那种经历，我不清楚恋爱到底应该是一副什么模样。
或许需要山盟海誓，又或许需要日久生情。
但是我很愚笨，思考不了那么多的事情。
童年的经历让我能够分辨清楚的，并不是一个人对我的好意与恶意。
而是一个人是否的真心。
就算真的只是喜欢上一个人的脸又有什么不对。能够对于一件事物能够付出真心本来就是很厉害的一件事情了。
或许是滤镜，又或许是我自己的内疚心理在不停发作。
我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面前的这个看上去被刺痛的格外不堪的女孩，绝对不是她自己口中所谓的廉价。
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难以掩盖的真意，正是让我不得不直视对方心意的关键。
“我并不打算伤害你......我只是......很笨。如果你真的难受的话就把一切的过错全部都归咎到我的身上。难受也好愤怒也罢，我会一一接受的。”
“所以说......不要再像那样贬低自己了。因为我知道你绝对不是那种人。”
李婉婷愣愣地看着我。
“什么叫......我绝对不是那种人啊......明明就只有这十几天的交流......你就敢说出这种大话来吗？”
“谁说的？我们两个难道不是三年的高中同学吗？”
李婉婷猛地瞪大了双眼，然后不停地抽动自己的鼻子。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我们之间很多次了。只不过这一次，说话的角色却是发生了对换。
“那......”李婉婷的声音中终于是带上了哭腔，不再强硬地支撑着。“那你又......为什么......要说这种诀别的话......”
我一头雾水。
“什么叫......决别的话。”
“不是你自己说......说的吗？让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啊......”
我没忍住，一时感叹出声。
但是李婉婷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变化——当然她现在这样也完全注意不到就是了。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就算不喜欢我......也没有问题啊......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嘛......把话说清楚就好了，可是......为什么要说不要再见面这样的话......我真的很惹人讨厌吗？”
“不不不不不不不是的！”
眼见她的理解距离我想要表达的事情越来越远，我连忙开口阻止了她的深入猜想。然后将我的想法清清楚楚地解释出来：
“我想说的其实是......不要像今天这样以约会的方式见面了，并不是以后都不再见面了。当然，以后如果想找我出门一起聚餐啊什么的，我都是很欢迎的。”
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说出出门聚餐可以邀请我的话来啊......人的改变还真是奇妙。
“我并是想要和你绝交啊。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再喜欢我了。因为在我的心中好像已经住不下别的人了。”
仔细一想，我一开始用的那种说法，好像是很容易产生歧义哈。
李婉婷傻眼了，满脸的难以置信，眼神中甚至透露出了无力，无语地盯着我看。
她几度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每一次都像是挥拳打在棉花上那样无力地放弃。
最后，她又走回到我的跟前来，捏着我的鼻子。脸上是难以掩盖的红润，充满了尴尬。
“我好想揍你一拳啊。”
“还......还请手下留情......”
还没等我做好准备，那剧烈的疼痛感就已经出现在我的脸颊上了。
“你这个蠢货啊！！！！！！”
最后，在解决了所有的误会之后，我们两个变成了扇耳光和被扇耳光的朋友关系了。
*
在商场碰面之后，吴景怡好奇地问向李婉婷。
“婉婷，你真的喜欢上顾明了吗？”
李婉婷一时愣住了神，然后有些扭捏地回答：
“是啊，怎么了吗？”
吴景怡满脸的严肃。
“我只是想不通你怎么会喜欢上那个家伙。”
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总不能就是因为前两天晚上的那一下吧？会不会过于肤浅了？”
李婉婷没好气地笑了。
“我像是那种很肤浅的人吗？”
“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很帅啊！”
“那不还是很肤浅的理由吗！”
李婉婷装模做样地摆了摆手，一副你可别小瞧人家的表情。
“我说的可不是那天很帅。”
“那你说的是......”
“还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我曾经被一个高年级的学长缠上？”
“啊......”吴景怡微微地抬起头，回忆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尽管有了这样的提示，吴景怡还是有些不解。
“那这和顾明有什么关系？”
“还记得那个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吗？”
“我记得你告诉我，是在你即将被强行带走的时候，有一个超帅的帅哥跳出来帮你解决了对方。还威慑人家不要再缠着你什么的。”
“对啊！就是这样的！是不是很像那种霸总小说的剧情？！”
“像是很像......难道说那个人就是顾明？”
“是啊！我也是那天，他在我耳边念叨的时候才发现的。”
“居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就是说啊！像这种失而复得的剧情，是不是跟小说更像了。”
李婉婷开始泛起了花痴。
“又帅，武力值又高。最关键的是，在他不知道我是谁的情况下，还愿意跑出来帮助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什么的。”
“你眼中的滤镜还真是强到最先进的手机都要自惭形秽啊。”
“事实上你不是也那么说吗？说顾明是一个很负责任很认真的人。这一定就是属于我的小说男主啊。”
“可是最关键的情感方面却是一点都不一样啊。”
“多嘴！”
李婉婷一把揪住了对方的鼻子。直到吴景怡求饶。
随后，她双手握拳。
“你就看着吧，我一定会让这家伙喜欢上我的。”
“我的鼻子......还真是斗志满满啊。”
“那当然。毕竟人家可算是我的白月光啊！”
青春期的每一个人都会憧憬一段类似于小说或者是电视剧那样的美好爱情。懵懂却又充满热情。
或许冲动或许片面，但是热枕和诚意却总是不参杂半点虚假。
少女微微红润的脸庞上露出了羞涩，却又美好的笑容。
只可惜有的人，就算再怎么懂得识人，再慧眼如炬，这辈子都不可能看见这样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