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自己的女徒弟就趴在窗户边缘,懒洋洋地向自己打招呼。本来就是苹果脸的她在此刻手臂的挤压下更显得像个“包子脸”,看起来十分可爱。

不过,凌霄此刻可没有心情去欣赏她的这份可爱。

“小,小芸?你怎么进我的屋子的?”

“你门没锁啊。”

经她这样一说,凌霄才想起来,自己为了赶在端木回家前赶紧离开,连房门都忘了反锁。而且更要命的是,窗户也没有完全关上锁好,还留了一道很明显的缝隙。

“就,就算我的门没锁也不能擅自进我的房间吧!你们两个的房间我都没有擅自进入过!”凌霄对芸荟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性格很头疼。但头痛的同时,他的大脑也在飞速地转动,想着一会儿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骗过芸荟。

“对不起。关于这点,我要诚挚地向师父你道歉。

不过,比起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和师父说。”芸荟面无表情,根本不能让人猜到她在思考着些什么。

凌霄白天应付了很久琐事,下午又赶回来赶紧给端木做了晚餐,晚上又用最快的速度打扮化妆,本以为可以借着和端木一起玩的机会放松一下,结果却不欢而散,只得“捏着鼻子”陪阿宅们犯了一晚上的傻。回家的路上,脑子里又一直在思索着各种令他不安的事情——现在的凌霄,已经是疲惫至极。

“你是想问我去做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吧……?”凌霄深深地叹了口气,从窗户爬进了屋里后,又把窗户关好,对芸荟问道。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因为我知道你这两天这么晚回来都是去做了什么。”

“啊啊……这样啊。”

终于还是被她知道了吗?凌霄不由得叹了口气,内心却意外地没有太多的波动——要放在平时,自己变成女仆在咖啡厅打工的事情若有被亲近的人发现的苗头的话,他一定会惊慌失措,冷汗直流,就像她在师兄的live结束后所表现得那样。

凌霄的拳脚功夫很强,但是心态却很差。如今她之所以那么平淡,并不是因为他不担心自己的事情暴露,而是心头缠绕的杂事太多,实在没有力气再多去忧虑——或许这也算是他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看来终于还是瞒不住了呢。凌霄的此时的心态倒有点像是死刑之前放弃了一切念想的刑犯。接下来芸荟会作何反应呢?肯定会觉得我很恶心吧,若她有精力的话可能用她的方式呛我一顿,更有可能还会告诉端木,让他知道他最喜欢的莉莉丝小姐其实是他的爹爹假扮的。

哈哈。凌霄不禁在心里冷笑一声。当他自己将自己至今所做的事于心中复述一遍后,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可笑的荒诞感。本来因为反思到了自己身为父亲时的过错,只是想着用女人的身份来让儿子开心一下作为补偿,却没想到慢慢走到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上,还越走越远。

若这条歧途是错误的,那在此刻将这条错误的道路封死,或许是最为明智的选择吧。因为若要继续走下去,甚至再多往前迈一步的话,都没有办法回头了。

想回头的话,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这样想着,凌霄平静地等待着芸荟的“审判”。

然而——

“呐,从你房间里发现的。”

说着,芸荟将两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了凌霄。仔细一看,那并不是单纯的“纸”,而是凌霄前两天接悬赏的悬赏清单。

凌霄看着那张纸,愣住了。

“好久之前跟我和端木保证过了吧,不会再去接悬赏了。”芸荟的眼里露出了几分担忧和不满,低沉着嗓子说道。

芸荟说得确有其事——那是大概两年以前。那会儿端木还在上初中,凌霄也还没有找到像现在的女仆咖女仆这样稳定薪水又高的工作。刚刚把那套又小又老的公寓住宅卖掉后的凌霄还差一些钱才能凑够维持武道馆运营的资金,所以便想到了靠自己的本事去接悬赏赚钱的路子。

接异能科官方发出的悬赏可与接私人事务所中介发出的私人委托不同。后者无非是家里的什么贵重物品被异能者盗贼偷走了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前者可是正儿八经地去离家很远的地方,与那些有资格被“定级”的异能者罪犯一决高下。

因为法律规定,即使是目前最权威的异能罪犯处理组织异能科也不能垄断所有对异能罪犯的抓捕以及处置工作,所以才会时不时有悬赏令发布。这样的规定也给了像凌霄这样急需用钱又不想贷款,身上还有些本领的人。

凌霄急着把那些钱赶紧挣出来,所以没有考虑太多便接下了一个S级异能罪犯的悬赏。S级的异能罪犯可不只是比A级强上一级这么简单。到了S级这个等级,便是和A级异能罪犯有了质的差别,就连一般的异能英雄都不敢对其轻举妄动。

然而那对于凌霄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纵使稍微费了点力气,他也成功地将那名异能罪犯抓捕回了异能科,拿到了一笔足够维持他继续将武道馆运营下去的钱。可是他回家后,芸荟可不干了:

“为了抓那个异能罪犯,你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回家!师弟都急哭了啊!”

那时候凌霄还没有给两人配手机,家里也只有一台座机电话。可他忙着和那个罪犯大战,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给家里打一个报平安的电话。这也是他到目前为止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芸荟露出愤怒的表情。

他赶忙找到端木,而当端木看到他的那一刻,竟然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那副样子凌霄永远也忘不了——明明面无表情,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汩汩泪水就像涌泉一样顺着他稚嫩的脸颊滑落,看起来实在可怜至极。

那或许是他第一次对端木觉得“抱歉”。可是碍于“严父”身份的束缚,他却先教育端木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轻易落泪,然后才向芸荟和端木两人宣布以后不会再接悬赏。

“对不起…是因为我想测试一下我许久未用过的武术,所以接了一些比较低级的悬赏。”凌霄编了个很蹩脚的瞎话。

原来她是以为我这些天去接悬赏了啊。这也就意味着,我去女仆咖啡厅的事,甚至能够变成女人的事都没有暴露给她…

“就因为忙活着这样的事,今天你都没有去接端木回来,害得师弟自己走路去闹市区换零钱,又从闹市区坐巴士颠簸着回来,回到家后就只能吃你做剩下的晚餐——他今天可是很不高兴哦。”

看来端木也把这件事向师姐倾诉了。而听到芸荟展开说出的他的行为对端木造成的影响,他也多少“明白”了为何端木会不开心到那个地步——虽然他的理解还只浮于表面。

“我之后会向端木道歉的。”凌霄有气无力地说道。然而这句话却更加挑起了芸荟的不满:

“……看来你完全没理解我说的话呢。嘛,不过也是,如果是在师父你的立场上看,端木今天的不开心也就只是单纯因为你没有去接他这件小事而已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擅自进入我的房间,还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终于,凌霄身心上的疲劳转化为了对他来说很没出息的恼羞,令他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你要做的,不是向他‘道歉’。而是‘理解’他的想法。

师父你要时刻记住一个事实——不管你怎样维系着这个家,你与端木都没有血缘关系。”

“……”

没有血缘关系,那又怎样了?我绝对是拿他当亲生儿子来对待,我问心无愧的呀!凌霄听了芸荟的话后,变得更加不解了。

“我知道我当谜语人的样子很讨厌。但有些事情如果不是师父你自己理解到,就没有意义了。

最近异能科要加强戒备,再加上乐队那边的事情,我的工作可能会变忙,会经常不能回家。我不在的时候师父你可得有些自觉。”芸荟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后,便离开了凌霄的卧室。

顿时,房间变得空荡荡的,非常安静。

因为凌霄有整理房间的习惯,所以芸荟也没有发现那些藏在衣柜里的女装。

没有暴露,至少自己可以变成女人的事情没有暴露……凌霄这样想着,松了一口气,浑身一软趴在了床上。他实在太累了。

至于芸荟说的那些话…实在想不通的事,就放到以后再去想吧。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明天端木就会振作起来,女性的身份也没有暴露给任何人。我们可以像往常一样开心地玩happy time——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样在心里默念着这些足够安慰他自己的话,他慢慢地陷入了睡眠。而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正挂着因“劫后余生”而感到“刺激”似的,扭曲的笑容……

而就在房门的另一头,芸荟从衣服里掏出来了一张门票。

那门票是她从休息室捡到的。闪镀的票面证明着它与普通票的不同之处——那是一张专门用来“送人”的票。而在门票的左上角,一个被打过的“孔”清晰可见。这也证明着,这是一张被“使用过”的门票。

芸荟回头看了看凌霄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票,轻叹一口气后,什么也没说,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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