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金发少女并排坐在医院角落的二人椅上，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魔导器。
我算什么实习老师啊。
怎么是个人感觉都比我消息灵通。
“呃，这个嘛……怎么说呢……”
还在纠结犹豫这种事情能不能被我这种路人老师作出答复，对面的温妮率先开口道。
“纪老师。你是不是对女神之庭不熟悉？”
那您真是慧眼如炬啊。
我岂止是不太了解。我根本就是完全不知情啊。
看到我的反应，温妮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
“……所以你其实并不知道全校排名的意义？”
她看着我，简单直接地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名额减少对像莉莉安娜这样成绩靠前的学生来说，其实影响并不大？”
“说实话。”我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虽然老师你在关注着学生，但对‘女神之庭’这所学院本身却缺乏了解。”
“难怪学校会想要辞退你。”
温妮露出一副已经了解的样子。
多扎心的发言啊。
不过想到这个女孩之前对莉莉安娜的态度，总觉得她在我面前已经算是有所克制了。
至少还多少讲点师生情面。
……多少吧。
“女神之庭的高一分为七个班。除了七班是特殊的绝对联合班级以外，一班二班的成绩最为优异，几乎不相上下。”
“而区分一班和二班的唯一分类标准——是‘身份’。”
“这算是中世纪遗留下来的毛病吧？”
“没错。”温妮点了点头，“虽然彼此之间难免互看不顺眼，但平时也不怎么接触，所以相安无事。”
“但对于我们这类平民学生来说，一直有件不爽的事情。那就是学校的排名制度。”
温妮轻轻咂了咂嘴。
“简单来说，就是平民的成绩和贵族的成绩分开计算排名。除了七班外，学校里不也有一些其他种族的学生么？这个制度的存在说是为了照顾各自的情况，更加公平公正。”
“但实际上最后却偏偏把贵族和平民也分了出来。而且更好笑的是，贵族总是比平民学生多一项计分项目——荣誉加分。”
“平民拼了命，就算和贵族拉开学力上的差距，在荣誉加分上就被拖死了。虽然对于这种事情一直不满，但由于排名和奖学金都是分开计算，所以也都这么忍耐下来了。”
我抽了抽眼角。
“你这么说的意思该不会是……”
温妮嘲讽地笑了笑。
“啊，对啊。那些贵族老爷怎么可能丢弃‘女神之庭’奖学金这项可以光耀门楣的荣誉？”
其实你曾经也是贵族老爷一员……的说。
“当实行全校排名制度的时候，就意味着贵族老爷将彻底不要遮羞布，直接动用特权从平民手中抢夺资源了。”
“根本就不会有名额落到无法得到荣誉加分的平民学生身上。这也不是女神之庭第一次进行这种措施了，所以听到全校排名的时候，大家才都会这么沮丧。”
“‘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这一届呢’。现在的二班弥漫着这种想法。我想，除了二班以外，所有的平民学生应该都在这么想吧。”
“对于贵族来说，奖学金制度只是荣誉，对于许多平民，那是直接关系到现在和未来人生的东西。”
温妮这么说道，看向我。
“而且里面，一定有莉莉安娜——不如说，她才是最无法接受这种情况的人。”
“毕竟她可是，‘作弊的莉莉安娜’。”
……
“如果要看最新的魔法理论研究，应该选哪本书比较好？”
“唔，可以看教廷新发表的那篇期刊，上面有参考文献的……诶诶诶？！纪、纪老师？”
图书馆自习室，我坐在莉莉安娜的对面，和她笑着招了招手。
“晚上好。”
“啊，嗯……纪老师也来看书么？”
莉莉安娜露出些许不知所措的表情。
“是啊。房间里有床，容易懈怠。还是要有安静的学习氛围才行。”
“我也是！如果是周末的话，常常会下意识抱着书趴到床上……啊，抱歉，我太吵了。”
莉莉安娜下意识捂了捂嘴巴，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呢，但是没想到老师和我一样，感觉有点开心。”
“话虽这么说，但我之前比较自闭，所以没怎么用过学院的图书馆。”
我向她眨了眨眼睛，“能姑且帮我介绍一下么？”
“当然！不过这里是自习室，说话会吵到其他人……我们去外面天台上的开放区吧，那里平时可以用来练习魔法的吟唱和朗诵，还有其他种族语言的听说读写。”
少女热心地收拾好东西，与我一同来到了自习室外的天台区域。
一柄柄巨大的庭院遮阳伞下，是简单精致的木桌木椅。莉莉安娜轻点手中的魔导器，点亮了其中一个角落的萤萤星光。
“虽然可能有点冷，但有时候学累了，我还是会拿着古代语过来念的。”
莉莉安娜在我对面位置落座，羞涩地笑了笑。
“每次学太久，脸上就会热热的，在这里吹吹冷风，感觉既安逸又充实。”
“……你真的很喜欢学习呢。”
“我喜欢学新知识，喜欢慢慢了解那些我曾经不知道的事情。”
莉莉安娜眨了眨眼睛，微微低下头。
“但，如果说我是喜欢‘学习’，或许不全是这样。我其实不喜欢死记硬背和作业考试……”
“我好像能够理解你的意思。”我点了点头。
“我喜欢学习这件事本身，但讨厌把学习当作目的或者结果……很奇怪吧？”
莉莉安娜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不，我觉得大部分人其实都是这种感觉，只是他们无法表达这个意思，或者说，表达了也改变不了任何现状，所以干脆说自己不喜欢学习。”
“嗯，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也没怎么和别人说过……”
莉莉安娜轻轻点头。
“大概是因为纪老师给人感觉很特别吧。有种明明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又默默看着一切的静谧感觉……”
“像树洞？”
“嗯，像树洞。”她笑着点头，然后朝我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发梢。
“这么形容您，纪老师会生气么？”
“因为这种事情就和学生生气，我可要被爱琳学姐敲脑袋了。”
“啊，说到这个，感觉纪老师和爱琳老师的关系很好呢。我听说人说你们以前都是女神之庭的学生，现在又都回来成了老师，莫非以前关系就很好？”
“不，只是认识的程度。最近是因为特殊情况，学姐姑且不论，我能不能继续当老师还需要打一个问号。”
“一定可以的！”莉莉安娜坚定地说道。
“为什么那么确信？明明前两个月都是实习老师的学习阶段，你甚至还没听过我讲课呢。”我笑了起来。
“唔……”莉莉安娜向我歪了歪脑袋，然后露出调皮的笑容。
“虽然没有听过老师的讲课，但我感觉我已经慢慢认识到老师的为人了。”
“哦？比如说？”
“比如说呀。”
她放下书本，和我对视。
“纪老师会特地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会拐弯抹角和我聊天，思考该怎么开启真正想要了解的话题。而不是用身份来直接询问或者质问——对吧？”
真是个聪明的学生啊。
我叹了口气，眨了眨眼。
“都被你看穿了——那你愿意告诉我么？”
莉莉安娜露出些许迟疑的表情，但在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纪老师愿意，相信我么？”
【下章预告：“诶诶诶，别动别动，让我再摸摸~”
“我不该说这种话的，毕竟莉莉安娜目前对这种事完全没兴趣对吧。”
“因为我没有你那么聪明！”
“她是女神之庭最让人讨厌的新生。‘作弊的莉莉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