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率发丝被斩落，剑锋在阿黛尔的额头上划破，留下浅浅的血痕。
艾莉亚握着剑的手在颤抖：“……你说帝国没有做错，若是不这么做的话，就会有更多人死掉？”
“是。”阿黛尔目光凛然。
艾莉亚轻咬着嘴唇：“告诉我，那一天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有权力知道！”
阿黛尔微微垂下眼帘，侧过脸去，不敢与艾莉亚的眼神对视：“……对不起，我不能说。”
“那就是谎言了！你这是为了动摇我的心智才做出这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的！”艾莉亚哼了声，不屑道。
阿黛尔眼眸微凝，笑容温和：“你可以这么想，杀了我吧，然后忘掉过去，开始属于你自己的人生，我想当时那些为了让你活下去拼上性命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艾莉亚冷声道，“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艾莉亚手里的骑士剑高高举起，泛着森然的寒光。
她望着三公主，眼眸中却有些迷惘，直觉告诉艾莉亚，当日所发生的惨剧必然有所原因，这样杀了她真的好么？
然而，心里另一个声音却在不断在耳语着。
‘你还在等什么，艾莉亚？’
‘为了这一剑，你策划了多久，谋划了多久，又牺牲了多少无辜的人？现在你反而自己迷惘了？’
‘回想起来吧，亲人们，家人们，朋友们的死，他们的哀嚎声不是每每都将你从噩梦里惊醒吗？’
‘若是你不为他们的死报仇的话，谁来缅怀他们？！’
“对，你说的对，若是我不报仇的话，谁来记住他们？”艾莉亚小声呢喃着。
‘对，艾莉亚，不需要多想，无论真相如何，那重要吗？’
‘你的家人们不就是死在帝国士兵的手里吗，你为他们报仇，天经地义！’
‘你不需要迷惑，也不需要犹豫！斩下去！为过去的一切做个了断！’
然而，剑刃高高地举起，却长时间没办法落下。
她愣愣地看着阿黛尔，那双眼眸是如此澄澈，一眼就能够看得到尽头，这女人没有说谎，她是认真的！真的愿意为当日的屠杀支付代价！
为什么要这样坦然地看着我？
你是想说一切都是无奈之举，即便再来一次，帝国皇室也只能下达如此冷血无情的命令吗？
你不应该丑态尽出的为当日作为找补，拼尽全力地抵抗，这才对么，为什么要主动上来求死？
杀了她吧，艾莉亚，这样一切都会结束！这些年的执念也会落下句号，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情吗？
但是——
面对着阿黛尔的眼眸，艾莉亚怎么也没办法将剑挥下。
那坦然的眼神，是在告诉我，帝国乃至法王厅都没有做错么？若是这一剑落下的话，艾莉亚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可能得知当日的真相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虽然艾莉亚还维持着举剑的动作，但遍布宴会场的异教徒尸骸却已经失去了魔力的依靠，纷纷倒在地面之上，见此，莱纳斯才深深松了口气。
阿黛尔走上前，伸出双手，紧紧地将艾莉亚拥入怀中，泪水流淌下来：“对不起，我知道的，说再多的对不起都没办法挽回你受到的创伤。”
艾莉亚仰起脸，缓缓松开了手里的骑士剑。
“我知道的，我一开始就知道的，就算杀了你，什么也改变不了，大家没办法回来，憎恨也没办法得到平息……”
艾莉亚带着空洞怅然的表情，“但是不这么做的话，心里的空白就没有办法填补，我已经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抓不住了，只有仇恨才能够让这空洞的内心有一点点前进的动力在。”
“对，这就是为什么朵洛缇娅要骗你的原因，如果不这么做的话，那时候失去了一切的你，又有何活下去的动力？”
不知何时，宴会场的一角，一个绯红如火的身影正依靠着墙壁站在那边，正是被称作焚天剑姬的瓦莲京娜，她如火般的眼眸正灼灼地望着艾莉亚，“她本来以为，时间会让你的悲伤淡化，你只要活着向前进，总能找到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却从未想过你会越陷越深。”
“所以我一直看到了现在，不会阻止你的复仇，这是你应有的权力。”
瓦莲京娜的声音引起了艾莉亚的注意，她望着对方：“老师，可还安好？”
“除了没有自由，还有担心你以外，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徒儿愚钝，无法理解你的想法。”艾莉亚幽幽叹道。
“……她让我转告你，若是想要知道真相的话，就去亲自问她吧。”说着，瓦莲京娜看向阿黛尔，“三公主殿下，将艾莉亚关押于卢德尔的底层，能否如此处置？”
原本该处死的重刑犯，关押于卢德尔之内，这是帝国与法王厅联合决定，阿黛尔哪里会有什么意见呢？
“复仇是你的权利，但为此也将无辜的人卷入其中，为了那些枉死者，所以你也得付出应有代价来。”
“在卢德尔的最底层，永远的监禁，就是我对你的惩罚，等到你什么时候找到自己前进的道路，和你的老师一起愿意为了其他人而贡献你们的力量时，刑罚就会解除。”
艾莉亚颔首：“……我接受这个惩罚。”
见此，一旁的莱纳斯才松了口气，自己好说歹说了那么久，都没能说服她，到最后还是公主殿下厉害啊，这三言两语就让艾莉亚破防了，不过莱纳斯认为，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艾莉亚对于当日所发生的事情心里还存有疑虑。
想要知道真相，比起复仇的执念来得更深。
身旁的一些贵族们也都抹了把汗水，声称‘公主殿下有大帝之姿’云云。
气氛缓和了下来，艾莉亚却走了上来，望着莱纳斯说：“骑士阁下，我看到在竞技场时候，你和用着我原本身体的圣女小姐关系很好，你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诶？
奇怪的事情？
说话间，她脸色还有些红红的，这让莱纳斯立马有了不好的联想，奇怪的事情，那种事情算不算奇怪的事情？
莱纳斯的神色变化，艾莉亚都看在眼里，立马皱起了眉。
莱纳斯刚想解释下，却听‘啪啪啪’地鼓掌声从穹顶传来，现场很喧闹，但却很清晰地响起在所有人的耳畔，而面前的艾莉亚则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所有人都惊愕地抬起头，望向宴会场的顶上。
月光穿透穹顶彩绘的玻璃投射下五彩斑斓的光芒，笼罩着一个漆黑的人影，银色的面具下，金色的瞳正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现场。
“——大，司，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