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摩挲着杯身,“只是这玉质颇为罕见,想着苏大夫或许知晓些来历,便来请教一二。”
玉佩静静地躺在桌上,雕刻的群山纹路在月光的映照下更加清晰。
“奴家记事起便带着此物,至于此物从何处来,又是谁放在奴家身上的……便是真的不得而知了。”
叶归尘闻言直拍大腿,“哎呀!那可真是可惜了,作为老牌鉴宝人,听到这个消息可真是太可惜了呀!”
“叶掌柜这戏演得可不够高明。”苏映雪轻哼一声,毫不客气地甩了个白眼,“浮夸得叫人看不下去。”
“额……”叶归尘一时语塞,他向来不擅说假话,为数不多能骗过人的谎话,还是靠着青姨在一旁帮衬才勉强圆过去。
让你刚才嘲笑我。
见叶归尘被自己揭穿后露出窘态,苏映雪的唇角重新挂上了笑意,语气缓和下来说:“叶掌柜还想知道些什么就请直说吧,奴家知无不言。”
“既然如此,”叶归尘顿了顿,开口道:“苏大夫您有没有离开过月华帝国,比如说去过大陆的其它地方,例如——中域。”
苏映雪轻轻摇头:“从未去过。奴家最远只到过帝都,还是随老师为朝中大臣问诊,更不曾去过别处。”
“这样啊。”
叶归尘犹豫片刻,终究没有提及药王谷。他并非怀疑苏映雪所言有假,只是觉得贸然提起那个地方,或许打开一扇本应牢牢关闭的大门。
更何况,那名天凌境强者的身份还没有搞清楚,莫名其妙出现,留下几句话又莫名其妙消失。
从她的言辞间,似乎对叶归尘了如指掌,甚至提到曾亲自哺育过他。然而叶归尘却毫无印象,至少在他记事以来,从未见过此人。
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苏映雪见叶归尘眉头紧皱,一时有些紧张,以为是自己说错话惹得他不高兴。
“对不起叶掌柜,奴家对此玉佩的确实没有印象,只将它当作那未曾谋面的父母的遗物所保留,若非回春堂急需资金流转,奴家也不会出此策……”苏映雪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小声呢喃道。
叶归尘一头雾水,“怎么突然就道歉了?”
苏映雪微微低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奴家只是觉得,叶掌柜特意来问这玉佩的事,想必是极为重要的。可奴家却一无所知,帮不上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叶归尘见状,心中一动,连忙摆手笑道:“苏大夫不必如此,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这玉佩虽有些特别,但也并非什么紧要之物。倒是你,不必为此事自责。”
“叶掌柜当真不介意?”
叶归尘哈哈一笑,故作轻松地说道:“自然不介意。再说了,苏大夫这三年为了我这身体劳心劳力,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又怎会介意呢。”
苏映雪闻言,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奴家不过是做好分内之事罢了。”
叶归尘见她神色缓和,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本就不擅长与人周旋,尤其是面对苏映雪这样心思细腻的女子,更是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幸好,她并未深究玉佩的事,否则他还真不知该如何继续编下去了。
然而苏映雪虽未明说,但他能感觉到,她对这玉佩并非全然不在意。或许,她只是不愿多提,又或许,她真的对玉佩的来历一无所知。
正在叶归尘思索时,苏映雪忽然轻声问道:“叶掌柜,这玉佩……是否与您有些渊源?”
叶归尘一愣,随即笑道:“渊源倒谈不上,只是觉得这玉质颇为罕见,想多了解一些罢了。你懂的,作为老鉴宝人,保持好奇心才是业务水平上升的最好动力。”
苏映雪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片刻后,苏映雪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重大决心一般缓缓起身。
“叶掌柜,就借着今日这个机会,就请奴家再帮您瞧瞧身体。”叶归尘欣然同意,随即便抬起手腕,“又得麻烦您了。”
苏映雪唇角勾起一抹坏笑,玉手伸向叶归尘的衣领,指尖微微一挑,脖颈处的纽扣便悄然松开,露出一小片肩膀处的肌肤。
叶归尘一惊,下意识捂住胸口向后退去。
“苏大夫……这是做什么呀?”
“瞧瞧病呀,”苏映雪故作镇定,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壮着胆子小跑上前,“单从脉象上可看不出什么端倪呢。所以说——”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指尖继续解开第二枚扣子,“医生需要更进一步地观察一下伤病处哦。”
叶归尘找借口推脱道:“要不还是算了吧,小伤口而已,疤痕都快消失了。”
若是让苏映雪看到胸口的伤口,该如何解释?
心脏被玄冰毒刃刺穿,拖着残破的身体破碎空间而来,靠着太虚剑阁的本源心火才勉强保住性命——这些,她能接受吗?
见叶归尘神色抗拒,苏映雪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收回手,抿了抿唇,低声道:“抱歉,叶掌柜,是奴家唐突了……”
叶归尘怔在原地,目光落在苏映雪略显落寞的倩影上,心底竟涌起一丝愧疚。
三年来,苏映雪对他身体的照料无微不至,甚至是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疲惫,她都记在心上,会在后续的药材中专门加入缓解疲劳的药物。
苏映雪的关切,早已超越了医者对病患的责任,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守护,只是叶归尘一直未曾察觉罢了。
一番思想斗争后,叶归尘脸上重新浮现笑意,轻松地说道:“开玩笑呢,苏大夫,只是小弟我喜欢主动一点,所以刚才才会有所反抗。”
说着,叶归尘缓缓解开了扣子,露出健硕的胸膛,和心脏处那漆黑的伤口。
苏映雪的目光骤然一凝,瞳孔微微收缩,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胸口,却在触碰的瞬间,指尖微微一颤,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刺痛。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伤口多久了……”
“三年了,是不是挺吓人的,有时候我自己看也会被吓到。”叶归尘轻描淡写地描述着。
苏映雪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帮叶归尘穿上衣服,并用指尖轻轻抚平叶归尘略微褶皱衣襟。
叶归尘疑惑的歪头,“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映雪抬眸,笑意盈盈地望向他,语气轻柔地说:“叶掌柜不说,奴家便不问。”
叶归尘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是常人,怕是早就开始问东问西了。”
“不好意思叶掌柜,奴家刚才有些任性了。”
“见外了,苏大夫,以后您叫我归尘小弟就可以了。毕竟,知晓这个秘密,除了青姨,也就只有您一位了。”叶归尘轻笑道:“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归尘……自己人……”苏映雪呢喃自语道,随即红晕重新从脖颈处爬到耳尖。
叶归尘并未察觉到苏映雪神情间的微妙变化,放下今日的药材费用后,便转身离开了庭院。
苏映雪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中,脸上的红晕才缓缓褪去。
“原来那个人……真的是你呀——”苏映雪轻声呢喃,唇角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仿佛积压在心中多年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在看到那道伤口的那一刻,她便明白了,林岩的死绝非意外。伤口上笼罩的碧绿色火焰,便说明了一切。
这让她的思绪不由地飘回了三年前那个雪花纷飞的夜晚。
“归尘嘛……奴家早在这个名字之前,就认识你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