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踩着点来到琼的办公室，恭敬地对琼行了一礼。
不过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在办公室里看到作为秘书的斯塔西娅的身影。
“嗯，你来了。”
琼点了点头，将手上的文件放下，看向绿萝，“我有个任务要交代给你。”
绿萝没有说话，低眉顺眼地站在原地。
“三天后，你带人随我和斯塔西娅突袭上城边关的粮仓。”
琼将手旁的另一份文件递到绿萝的眼前。
绿萝接过，看了一眼。
标注出来的位置是最近上城边关新建的粮仓，很大，兵力也很充足。
“不带老黑吗？”绿萝问道。
奇袭虽然确实适合他，但黑郁金作为战力担当，往常大小战役，琼都会带他一起。
“我怀疑黑郁金是内奸。”
琼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道，“所以这次任务我只交给你。我们要打上城一个措手不及。”
怀疑老黑？
绿萝眼睛微微一眯，目光闪烁。
几秒钟后，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思绪，恭敬地拱手道：“没问题。我现在就着手去安排人马。”
“嗯。辛苦了。”
绿萝走到门口，刚准备推开门，琼却忽然叫住了他。
“你手上的伤……需要我叫小向日葵帮你治疗一下吗？”
绿萝脚步微微一顿。
“劳烦您费心了。小伤，不打紧。”
“这样啊。”琼的语气平和，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平时还是注意点。如果发现了什么异样，记得跟我或者斯塔西娅讲。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是。”
送走了绿萝，琼站起身，解除覆盖在斯塔西娅身上的伪装魔法。
“下一个是谁？”
斯塔西娅施施然地与琼换了个位置，随手拿起一份文件。
“黑郁金。”
琼给自己覆盖上一层伪装魔法，然后靠在一边的墙上，开始闭目养神。
半小时后，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老大？”
黑郁金的大脑袋探进来，在看到办公室只有在认真批阅文件的斯塔西娅后，挠了挠头，“原来二姐你在啊。”
“怎么，不想看到我？”
斯塔西娅冷冷地瞥了黑郁金一眼，下巴微抬，“坐。”
“不是……我的意思是老大刚才让蒲公英找我，说有事找我……”
“他是首领，我是首领的秘书。”
斯塔西娅淡淡地说道，“我只会告诉你他想告诉你的东西。我的话，完全等同于阿琼的命令。”
黑郁金眨了眨眼，转动了一下他那不聪明的脑子，然后嘿嘿一笑，“二姐您说的是。”
他走到斯塔西娅身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话说二姐，你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到底发生了……”
话音未落，一份文件就飘在了黑郁金的身前。
黑郁金一愣。
“我们怀疑绿萝是卧底。所以刚才给他传递了一个假消息，说三天后要佯攻上城的一处实验室。”
似乎是觉得黑郁金的脑子不够用，斯塔西娅还耐心地解释了一下，“如果三天内发现这个实验室的兵力异常增加，那么就基本可以确定绿萝是内奸了。”
“卧槽！”
黑郁金猛的一拍大腿，“妙啊二姐！你怎么这么聪明！”
他舔了舔唇，眼睛明亮，“所以二姐你的意思是……”
“我需要你分出一批人监视绿萝，并在三天后挑出一批精锐人手，随阿琼和我，完成一次奇袭——如若绿萝为鬼，则杀鸡儆猴；反之，将错就错，突袭上城实验室。”
“保证完成任务！”
黑郁金的眼中闪烁着战斗爽的热切目光。
他站起身，冲斯塔西娅简单行了一礼，“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着手安排。”
送走了黑郁金，琼的身影也重新出现在了斯塔西娅的视线之中。
“怎么说？”
斯塔西娅走到一旁的饮水区，给琼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水。
“暂时看不出来问题。”
一切都得等几天后才见分晓。
如果绿萝是内奸，则粮仓处会增添兵力。如果黑郁金是内奸，则实验室会增加兵力。
如果上城同时加强两处防御，那么这个举措就将失去作用，琼会重新安排计划，进行第二次试探。
斯塔西娅皱了皱眉，“不过……用谎言试探战友，这和上城那些老东西有什么区别？”
琼沉默良久，“区别在于……我能承受他们的怨恨。”
这句话换成任何其他人来说，都会让斯塔西娅觉得他很装。
毕竟空口无凭，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承受”了？
但琼不一样。
他能为了姐姐可能临终前随口一说的99个任务，以下城为据点建立偌大的花园，十年如一日地为【1.解放下城】努力，并且不惧世俗眼光，当着下城百姓的面在丰收节女装跳舞……
如琼所言，他是个一诺千金的好孩子。
这个世界上谁的话都可以不相信，唯独琼，他说到做到。
“下一个是谁？”斯塔西娅问道。
“为避免因为一下子人数太多而被怀疑，今天查这俩就够了。先确认主要战斗力是否为内奸对后续试探更加有利。”
琼喝了口水，“不过，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不久后应该就会有人主动……”
咚咚咚。
轻微礼貌的敲门声自门后响起。
斯塔西娅用眼神询问自己要不要藏起来，却发现琼摇了摇头。
“请进。”
……
黑郁金刚走出房门没多久，就碰见了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瓶烧酒的绿萝。
两人四目相对。
“练练？”
绿萝对黑郁金晃了晃手中的酒瓶，也不知这句话是在邀请对方喝酒还是打架。
“你明天没任务？”
黑郁金狐疑地看了绿萝一眼，却是在犹豫了一会儿后，走到绿萝身边，坐下。
“有，但是我今天想喝酒。”
绿萝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来一瓶酒，弹指削开瓶盖，然后递给黑郁金。
两人碰杯，玻璃器皿在空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好酒啊！”
黑郁金灌了一口后，眼睛直接瞪得溜圆，勾着绿萝的肩就夸道，“从哪淘来的好宝贝儿？”
他们的关系一直都这样。前一秒可能还想着怎么把对方揍趴下，下一秒就能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喝酒。
“麦伦的母亲酿的。本来准备给他长大了结婚用。”
绿萝微笑，“可惜现在用不上了。”
这番话或许在其他地方显得有些不明所以，但在下城，在双城战争即将全面打响的当下，意思却十分明显——这个名叫麦伦的孩子，死了。
“我记得这小子。”
黑郁金当然知道这些，而且也觉察出来了绿萝的心情低落，不过他却佯装不知地哈哈大笑道，“之前我还指导过他怎么用刀砍你呢！”
“就你那水平，还想砍到我？”绿萝翻了个白眼。
“诶，话不能那么说。”
黑郁金得意一笑，摇头晃脑地说道，“俗话说的好，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砍不到你这臭小子，可不代表我的徒弟砍不到。”
绿萝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名叫麦伦的年轻人的身影，浮现出了他刚加入花园时，那满脸的惊喜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那种眼神，很多年前他在老大的身上也见到过。
只是最近老大也没有那种眼神了。
他似乎也极其疲惫。
“你们那最近过的怎么样？”
绿萝有些不想再继续有关麦伦的话题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咯。”黑郁金又喝了一口酒，砸吧着嘴，叹气，“那群臭小子成天想着怎么偷看天仙子她们洗澡，隔几天就被逮住揍一顿，我都有点不想管他们了。”
绿萝哈哈一笑，“你让他们去试试偷看二姐洗澡怎么样？”
“他们只是好色，又不是脑残。”黑郁金撇撇嘴，“不说老大反手一个蓝火给他们烧了，就二姐那性格……”
黑郁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似乎回想起了曾经被斯塔西娅支配的恐惧。
“说起来，蒲公英刚来那会儿，是不是还真不要命地去偷看过？”黑郁金重新看向绿萝，“他不是算你半个徒弟吗？”
“我不知道。”
绿萝耸耸肩，又跟黑郁金碰了下杯，“自从教会他如何把空间魔法和风系魔法结合后，就很少见他来花园报道了。你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蒲公英是绿萝招进来的一个天才。不过因为生性洒脱，喜好自由，被招安之前还是举世闻名的采花大盗，所以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再加上这家伙会传音魔法，很多时候就算是老大的意思，他也只用传音魔法走个过场。
比如那则有关内奸的消息，就是蒲公英用传音魔法告诉他们的。
“嗯……好像是差不多半年前吧……”黑郁金蹙眉思考了一会儿，“没记错的话，那小子好像是又去祸害了一个上城郡主，被撵回来的路上被我撞见的。”
“笑死。他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
“嘿嘿，说起来啊，绿萝哥哥~~~”黑郁金贼眉鼠眼地一笑，学着向日葵的音调用那种很恶心的声音嗲声嗲气地凑到绿萝身边，“你要不也教教我怎么把空间魔法结合其他魔法的方式呗？”
“滚。”绿萝毫不客气，直接一巴掌呼到黑郁金脸上，“再用那种语气，我现在就跟你翻脸。”
“哎呀，别那么小气嘛。不是你说的吗，花园都是「家人」。家人之间，就该互帮互助，对不对？（眨眼眨眼眨眼）”
“我去你妈的！”
……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
直到一斤烧酒下肚，他们都觉得有点饿，这才消停。
绿萝提议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下酒菜，黑郁金直接欣然答应。
“……你接的任务，方便跟我说说不？”
中途，黑郁金似乎是觉得没什么话题了，突然转到正事上。
“你把你的任务跟我说，我就告诉你我的任务。”绿萝双手背在脑后，满脸的不在意，“老大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除非这个任务需要我们合作，否则每个人都只会知道其中一环，免得影响他的计划。”
“也对。”黑郁金摇了摇头，调侃道，“反正给我俩的，不外乎一些脏活累活。”
沉默了一会儿，绿萝忽然反问黑郁金，“老黑……如果这场战争，要求我们必须牺牲手下才能赢，你会怎么做？”
黑郁金一愣。
他看了看绿萝的脸色，觉得这家伙似乎并没有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便也收起笑容，思衬了一会儿，严肃道，“老子的话……宁愿自己死，也绝不会让兄弟当垫背。”
绿萝脚步一顿，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是吗。”
他转身开始往回走，丢给黑郁金一瓶崭新的烧酒，冲他挥手，“我有点醉了，你自己去吃吧。”
黑郁金望着绿萝的背影，走廊的灯光将两人分隔开，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酒瓶，牛眼忽明忽暗地闪烁。
良久，黑郁金长长地叹息一声。
“……兄弟，是我对不住你。”
随后，抬脚迈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