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地在阴影处徘徊。
心中莫名产生各种各样的繁杂思绪,难以平静。
吹拂在脸颊的晚风裹挟着草香与泥土的气息,带来清凉舒爽的体验,却无法使这颗躁动不安、迷茫的心获得哪怕片刻的安宁。
或许是来之不易的显得格外珍贵吧。
那时的记忆一直令我印象深刻,鲜明地存在于我的脑海中,从未褪色过。
我想我大概永远忘不掉……
父亲在烛火旁认真地雕刻着那块深棕绿色的木头,时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清脆而收敛,安宁静谧,看着他苦苦思索着而习惯性地用手拖着下巴,宽厚可靠的背脊,就能感到安心。
母亲在床边为我读着童话故事哄我入睡,是关于勇者拯救世界旅途的故事,印象中是很治愈美好的故事,结局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所有人都可以幸福的美好结局。温柔的母亲嗓音轻柔,可时常因为我太沉浸在故事之中而久久不能入睡,害怕母亲困扰就装作熟睡的样子。母亲大概是认为我真的睡着了吧,感受到额头轻盈湿润的触感,而后就悄悄睡在了我的身边。
哥哥总是睡的很晚,有时候半夜起来还发现他在桌面上的堆砌满工整字迹的纸张上写着什么,看到我便露出温柔宠溺的笑容。
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对比与曾经所向往的童话书中的故事,显得太平淡平凡,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对于如今的我而言,那无疑是漫漫长夜唯一能让我迷惘不安的心灵聊以慰藉的甜美回忆。
那时的美好…
从未忘却…
那时的幸福…
梦中依稀…
曾经听到过一句话,人总是在失去某种事物后才懂得珍惜。
最初,我不以为意,而今,深深理解。
我并不觉得这份理解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理解……
但是,那件事情的发生,让我幸福美好的幻梦支离破碎,分崩离析,令我不得不深深理解它的含义。
那件事发生的很突然。
在发生之前,从未有人预料到这份灾难。
大家只是照常地生活着,和平,安宁,即便有所烦恼,也会在与家人朋友的欢声笑语中一笑置之,暂得于己。
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晚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起来,关于那件事,明明是如此重大的事,却在记忆中显得朦胧不清,模糊,若即若离。
仿佛这场灾难只是一场令人不快的噩梦。
也或许只是懦弱胆怯的我不愿回想起来…
只依稀记得……
战火,硝烟,铁骑,刀剑……
绚丽多彩的魔法在这里是最残酷的刽子手,无情地夺走熟悉的人们的生命。
惨叫声回荡在空气中,闻声不住地颤抖。
但更多的,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印象中父亲整顿好盔甲和长刀,严肃庄重地给母亲交代了几句话,便推开房门,迈步踏向血与火之中了。
母亲将我和哥哥带到了从未使用过的地窖之中,依稀记得母亲竭力掩饰惊慌恐惧的面容,勉强对我们露出惨淡的笑容,嘴唇翕动着,对我们嘱托着话语。
已经记不清母亲具体说了些什么了。
只记得母亲泪流满面地笑着拥抱了我们,对我的额头印下最后一次温柔的吻,便笑着颤抖着离开了。
那时已经被恐惧的慌乱占据了全部,有点后悔没有好好感到那最后的温存。
外面震荡不已,就像地震一样。
那时我蜷缩在黑暗中,六神无主。
完全不清楚外面到底情况是怎样,只能与哥哥在这阴暗潮湿、肮脏布满会场的地窖中相互依偎取暖。
泪水已经流干了。
可心脏还是止不住地抽搐。
第一次体验这般刻苦铭心。
不久后,地窖口传出一些动静。
哥哥带着柴刀出去了。
也再也没回来。
我不清楚在那黑暗中具体待了多久,只感觉格外漫长。
慢慢地…
睡了过去…
睡的很突然,或许是昏迷。
但这并不重要。
当回过神来。
已经在脖子上烙印下痕迹。
被作为货物奴隶运输在船上。
似乎航行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中。
第一次见到海洋,却感觉不像书中那般蔚蓝深邃而瑰丽宽广,只感觉到了彻骨的冰冷与无边的恐惧与迷茫。
身旁各种形形色色的同样遭遇的人,被囚禁在一个个小笼子里自生自灭,其中也有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和我关在一起。
夜晚,大多数管理者都入睡的时候,我们悄悄进行交流,大多数来自战争中的难民,和贫民窟的孩子。
最大的也才12岁,在到达目的地前一天死去的。
食物衣物有限,同时伴随人群的密集流通的传染病,几乎有一半丧命于运输的过程。
我不清楚我为什么还活着…
也不清楚这样苟延残喘有什么意义…
只依稀觉得这样做才能找到机会与可能性。
但具体是什么机会,什么可能性也完全不清楚。
到了目的地--魔族领地之后。
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没有被卖作实验材料或食物,而是作为服务员被买下了。
店主是个冷漠的坠天使种,因为缺少人手就买下了我,命令我一边学习工作内容一边工作。
抹去了奴隶的痕迹,但生杀予夺的权力仍然掌握在她的手里。
我大概是在深渊最黑暗处。
本应该每时每刻处于绝望之中,溺死在黑暗的海洋吧。
但人的适应能力真可怕。
我自己都觉得不寒而栗。
为了生存,我渐渐习惯这份痛苦,麻痹了心灵,作为服务员的能力逐渐变强。
隐隐约约记忆中自己的名字有“萤”这个字眼,其他的记忆则被冲淡了,于是我给自己工作用的“艺名”取名为萤火虫。
理由的话……
兴许是向往?
说不清楚,脑海中自然就浮现了这三个字。
看似随意的名称,我觉得不坏。
业务逐渐地熟练。
后面甚至逐渐有了余裕。
我趁机利用那些碎片化的空余时间偷偷去阅览室读书,学习魔法。
学了不少魔法。
本想隐藏起来作为保命底牌。
可惜的是,很快就被店主发现了。
但她并没有制止,只是冷冷地表示她的态度便离开了:
完成工作的基础上可以这么做,但随意使用魔法,暴露了人类的身份,我就没有价值了,她会处决我。
我深知这是在钢丝上跳舞。
但依旧选择了这条路。
前方并没有希望或任何光芒的指引。
但如果不这么做,就真的没有任何可能性了。
赎回自己的价格虽高,但并非完全不可及,不出意外的话,二十年大概可以够得到那个目标。
我精心计划盘算着。
我曾经祈祷信奉的神明不会拯救我,更不会替那些无辜的亡灵复仇,唯有行动起来,才有机会。
我深信不疑。
工作的过程中我韬光养晦,同时也暗自警惕。
为了防止出现难以遏制的问题,我选择的顾客尽量是女性顾客,且尽量选择年龄偏小的孩子。
这样不容易引麻烦上身。
但相应的,功绩难以有重大突破。
不过我并不着急。
也在适当获取有关曾经灾难的信息。
一次服务过程中,慷慨且不凡的客人告诉我了有关信息。
我方才知道…
事情的经过,原来是:
我祖国的邻边两个国家斯特拉帝国与沙尔特帝国发生了全面战争,其中沙尔特帝国暂时占据优势,于是祖国艾欧尼亚帝国与奥苏安帝国同时宣布对斯特拉帝国发动战争。
可谁料,在极端的环境下,斯特拉帝国催生出一个战争鬼才谋略家,以奇诡,富有变化,冷酷残忍,出其不意的战略,南部军北调将沙尔特帝国打回边境并赢得战役胜利,制衡北边的同时又向南决策,回拒祖国艾欧尼亚的侵略并且进行反击。
而作为距离边境很近的我的村子变成了战争的牺牲品。
是的,成为了毫无意义的牺牲品。
不是为了所谓的打败魔王,不是为了拯救世界,仅仅只是因为国家之间的利益关系而招致毁灭。
这里没有对错,只有冰冷无情的利害关系。
也就是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令我失去了我的所有。
理论上可以理解,但我不想理解。
战争仅仅只是不断的恶性循环罢了,利益,憎恶,悲伤,憎恶,悲伤,憎恶,悲伤……
循环往复。
我迷失了方向。
不知该何去何从……
但这并不意味着放弃之前的打算与行动。
自那以后我都若行尸走肉般地机器地行动着。
直到那一天……
发生了意外,或者说,“变数”。
我见到了一位少女,和我一样的金色长发,但她的金色显得更加璀璨耀眼,蓝宝石般的瞳孔无瑕纯粹,身材娇小可爱,更重要的是,她没有什么特别的魔族的痕迹,就像人类一样,像是上天赐予我慰藉疲惫心灵的礼物。
我不免升起了亲近的念头。
但我也很清楚,以我现在的处境,并不能与她过分亲近。
可望而不可即…
但即使是看着,也会感到暖流温润心间,治愈着迷茫的支离破碎的灵魂。
我期待着…
她会记住我的名字,再次来到这个店铺,我可以再多靠近她一点,再多寻求一点点心灵的安宁。
嗯……
我果然太贪婪了……
不过对于我这种在黑暗海洋挣扎起伏的人,再贪婪一点又如何呢?
如果要治我的罪,那么尽管来吧。
我无畏地想着。
很快…
意外如约而至。
正面的反馈往往难以捕捉,但负面反馈意外地来的很快呢…
我苍白无力地揶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