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劲又富有节奏的鼓点开始响起。那鼓的声音铿锵有力,每一次都精准地卡在节拍上。凌霄能看到坐在最后的鼓手潇洒地挥舞着鼓棒,用力打击在鼓面上,尽管节奏很快,但她的动作却井然有序,一点也不慌乱。
然后进入合奏的是雀跃的钢琴。纤细的手指于琴键上舞动,为乐曲增添了置信的生动气息,同时也将如洪流般浓厚的感情注入演奏。
最后,厚重的贝斯声为乐曲划上点睛之笔。轰隆作响的低音直接增强了乐曲的厚度,让乐曲“活”了起来。
“哇哦哦哦!!”在场观众们在听到前奏响起的那一刻便彻底沸腾。明明这家live house里配有座位,他们却全都不尽兴地站了起来,讲手中的彩色荧光棒高举过头顶,跟随着音乐的节奏不约而同地挥舞。
因为周围的大家,包括拉菲也都站了起来,把凌霄的视线给挡得严严实实。凌霄实在没办法,只好也跟着站起身来,才得以从人群中看到舞台的景象——
“一眼就得以看透 这座城市 这些市民
对焦躁不安的内心 也早已理所当然
将视线从河流上移开
同理 没有再随波逐流的理由
即使只有短短一瞬 没关系
抵抗命运 解放我们如星般的梦想
让所有的梦想 驻留在我们的理想乡(paradise)……“
前奏稍微平静。站在舞台中央的,那名粉色头发的主唱开始演唱她们的曲目。当她几乎紧贴麦克风的嘴巴张开,让声带震动的时候,一股灼热又温暖的浪潮席卷了整个会场。
天籁——那声音传到凌霄的鼓膜,与其发生共振的那一刻,凌霄的心中便自然而然地冒出这样的词语。
那是何等美妙又华丽的嗓音。就算是外行人,也能听出那歌喉结合了众多演唱家的演唱技巧,气息平稳地带着歌声从喉咙中输出,明明没有用力过猛的感觉,但每个伴着旋律唱出的字眼都铿锵有力。
更重要的是,凌霄能透过那歌声,体会到如倾盆暴雨般的“感情”。她并不只是机械地用歌喉为观众献上堪称艺术的摇滚风曲目,更是以那歌声为载体,让那歌声成为自己宣泄感情的桥梁。
浮躁不安,但心怀着梦想;伤痕累累,但绝不认输。悲伤,疑惑,愤怒,渴望……然后,是云开雾散的——幸福。
“‘7th trigger',谢谢大家!!”演奏完毕后,主唱开心地笑着向台下的大家挥手。热烈的掌声在会场爆发,大家一边欢呼着,一边将早就准备好的花朵向台上抛去,以表达对这场完美的演出的赞赏。
很吵闹。明明会场内全都是嘈杂的声音,这样的环境凌霄本该很讨厌才对。
不,凌霄很快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融入进这热烈的气氛。纵使他觉得这场演奏以及演唱的水平很高,但他也没有产生多余的情感。他只是简单地“感觉”到了这些而已。
之所以没有因为环境的嘈杂而产生厌恶,是因为他的目光一直都放在师兄身上。
她完全沉浸在了演奏之中——手指飞扬在琴键之上,双眼自然地闭合,只能看到她贴在眼睑和眼眶周围的几个尖锐的十字星图案闪动着荧光;头发用黑白相间的丝带系成了双马尾,身体也随着键盘的节奏欢快地扭动着。
卓伊在台上的打扮和平常大不相同,她穿着一件带着侧肩披风的露腰夹克,裙子的裙摆则像被撕下一半一样,斜切着展开,露出了她打着很多金属配饰的靴子。肩上的披风则是用七彩的丝带拼凑而成,像是羽翼一样潇洒地随着身体的扭动在空中起舞。
——这便是凌霄从未见过的卓伊。看着她崭新的样貌,凌霄甚至觉得有些恍惚:她真的是师兄吗?
就连很熟悉她的凌霄,此刻也差点认不出她来。
依稀记得师兄还和自己与师父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看到他穿着朴素样式的衣服。平常训练完后回房他便立刻清洗身穿的衣物,等到第二天正好晾干了,他就继续穿——就这样,一款普通的衣服他可以穿几乎半年。
衣服不过是包身的布,没必要过多追求——凌霄仍记得师兄常说的这句话。
而现在看来,师兄并不是不喜欢漂亮的衣服,只是她那时心事缠身,性格也变得冷淡,压抑又沉重。
此刻,在舞台上展现着自己的美,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并由衷露出幸福的笑容的,才是真正的师兄……
看着那样的师兄,作为家人的他怎可能不高兴。所以,他也因此没有被人群的嘈杂给烦扰。
与凌霄某种程度上相同但又不同,此刻的端木,已经被震撼到说不出话了。
比凌霄年轻许多的他,自然也更加对新鲜的事物容易感到好奇。而当他的好奇心被超量地满足后,他所体验到的,便是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乐队,太厉害了!原来只是演奏音乐就能给人的心灵带来如此强大的震撼……!端木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让身上的鸡皮疙瘩平复。在某几秒钟的时间里,他的视线似乎和弹奏着贝斯的芸荟对上了。芸荟与师弟的眼神对上后,脸上顷刻间浮现了浅浅的笑容,随后便弹奏得更加有力,本来不容易被人察觉的贝斯散发着难以忽视的重低音,就好像是为了要让师弟更加感受到音乐的魅力。
“没有白让你来吧?”只是一个眼神互换,端木便在乐曲演出结束后的师姐眼中读出了这样的讯息,而后他们两个便都会心一笑。
“好啦,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在今天的最后一首曲目演奏之前,我们的键盘手有一些有趣的事情要对大家讲哦~那么就把话筒递给她吧!”
就这样,在非常棒的气氛中,时间很快过去,整场live也即将进入尾声。
主唱艾诺雅将话筒递给了卓伊。
“大家~感觉还好吗?”
“好———!!”
卓伊也是乐队中人气仅次于主唱的队员,当她开始说话的时候,台下便给出了很热情的反响。
“咳咳,那么,我要在台上宣布一件大家可能已经猜到的事情……”
“结婚了!一定是结婚了对吧!”
“哎?我的话被抢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
台下有粉丝率先说出了卓伊要说的话,随后,大家便其乐融融地笑了起来。她们的气氛与其说是粉丝与艺人,倒不如说是和谐相处的朋友。
“嗯,正如刚才那位朋友所说,在经历了一段很曲折的故事后,我终于也和那个人订下了婚约……这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努力,更也是多亏了一直支持我到现在的,在台上和台下的大家,给了我力量!”
“芜~~~!”台下的观众开心地为卓伊鼓掌欢呼,而乐队的其他三人也很应景地即兴弹奏了一段欢快的乐曲。
“了解我的大家应该都知道,我是个有着扭曲癖好的怪人。但即便如此‘不堪入目’的我,也找到了互相投以爱意的对象。
所以,如果有还在迷茫着的,不敢向心爱之人迈出关键的第一步的人,希望你们听了接下来由我演唱的歌曲后,能够鼓起勇气,迈出那一步!”
再说完这句话后,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响起,随后便是轻柔的鼓点,欢快的吉他声和清新的贝斯声。
这首曲子的曲风明显和之前的风格截然不同,带有一定的流行乐元素,又融合了古典乐的演奏技巧——而这一切都让整首曲子变得更加婉转动听。
这是一首抒情的曲子。就算是不懂音乐的凌霄,也听得出来。
“啊啊 你是北极 而我是南极
我们两个相距甚远 永远也挨不到一起
可即便如此 世上的这样一对 也唯有我们二人
所以不要紧 环绕半周 我就可以找到你……”
卓伊的嗓音低沉却富有磁性,和诺雅洪亮又充满活力的嗓音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但也正因为如此,此刻蕴含着饱满感情的乐曲才十分地适合她来演唱。
一曲终了。台下的观众纷纷鼓起掌声,激情地喝彩,为卓伊献上他们最美好的祝福。
“太棒了呢!‘La lune’小姐也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唉?”
拉菲开心地鼓着掌,却在偶然扭头看向身旁的凌霄时愣住了。
“怎,怎么了吗?”凌霄一边鼓着掌,一边也看向她。
“没事,没事。是我看错了吧,哈哈哈…”
拉菲尴尬地笑着,将头扭了回去。
…不对,我应该没看错的。
莉莉丝酱的脸颊上,分明就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啊……
可是她的表情。为什么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好像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流泪了一样…
——这样奇怪的景象,在拉菲心中留下了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