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要给二副洗衣服嘛,来你这找根结实绳子。”

寡妇丝毫没有怯场,自顾自走到了堆放在一起的木桶前,顺手拿起了一颗表皮有些腐败的柠檬。

“干你姥姥的,桅杆那里那么多绳子你看不见?眼珠子让海鸥啄瞎了?”

薇歌感觉这话就是冲自己来的,可她一时又不好辩解什么,还好一旁的豁牙反应迅速。

“二副指名道姓让上这来拿的,我们有什么办法,哈哈哈哈......”

“......”

杰瑞不再发作,而是顺手扯过肩膀上的章鱼触角,狠狠剁了几条扔进咕噜咕噜冒泡的锅里。

“储藏室里捆酒桶剩了不少绳子,你们看着拿,那个谁,脸洗干净点,我这做饭的地方不欢迎臭虫泥巴蛋。”

杰瑞指的明显是一直没来得及细细清洗面部的薇歌,但实际上却是连着三个人一起骂了,毕竟寡妇和豁牙也不见得就干净到哪里去。

只不过这两个海盗显然是不在意对方言语当中的侮辱,还在那里没脸没皮地翻找着厨余垃圾,当着杰瑞的面就开始往兜里塞东西。

“你这厨子不厚道啊,昨晚那只火鸡端上来就少了条腿,你给藏哪儿了?”

“就是啊,朗姆酒里还掺海水,你当我喝不出来啊?这切剩的橙子还好模好样的你也扔了?要不说你厨子败家呢。”

“妹子你站那干什么?那儿正好有盆热水,洗完去拿绳子啊,我跟寡妇在外面等你。”

眼见杰瑞没搭理这两个家伙,薇歌于是放下了衣服,乖乖地走到了热水盆前。

她大概也能猜出来为啥这厨子这么横,能在如此颠簸的大海上放手里切辅料的,那胆量和技巧都不是一般的高,这属于纯纯的高技术人员,说不定自己强认的那个二副便宜爹都得让他几分呢。

这种人定的规矩还是老实点听了比较好,她这好不容易才给自己捡来个身份,可不是给她用来找麻烦的。

伸出双手,望着手掌上已经渗血的绷带,薇歌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挑着热水,一点一点地搓干净脸上的污泥。

也不知道这脸上的泥是怎么来的,反正就是异常地黏稠,打一开始就一路跟着她,就连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都没能击碎这最后的装甲。

由于薇歌的动作实在是太娘了,实在难绷的杰瑞终于将刀狠狠插进身后章鱼的头上,转身向储藏室深处走去。

“直接说你是来洗脸的不就完了?拿根绳子还得我伺候你,真是活祖宗啊。”

还没等薇歌转过身来辩解什么,一捆粗重的麻绳便已经扔在脚下了。

面目愈发狰狞的杰瑞踏着大步迈向前来,暗黄双眸微微一瞥薇歌的双手。

他的语调降了几分。

“带伤也不能洗这么慢吧,真是.....”

说罢,杰瑞顺手抄起了墙上挂着的一块抹布,往发黑的热水盆里一泡......

“你脸让乌贼呲了?”

“啊?”

“乌贼!长得跟墙板上钉着的那个差不多,头尖尖的!”

“不知道.....”

这个薇歌是真不知道,她的记忆里没这段。

“你能知道才有鬼了,乌贼又不能跳船上来呲你,肯定是你掉水里去染的......”

杰瑞一边用抹布嫌弃地给薇歌抹脸,一边继续吐槽道:“长这么好的脸一点都不爱惜,你长它干什么?这破船是啥好地方啊?放着岸上不待非来船上受这鸟罪?”

薇歌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毕竟这玩意真不是她能选择的。

她只得原地站好,任由这充满鱼腥味的抹布将自己的真实面貌擦拭出来。

“行了,带上绳子走吧,我这抹布也不能要了,真是......”

杰瑞对薇歌的真容看起来并不是很感兴趣,但身后的二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我....策.......这......这谁啊?豁牙,我没看错吧?”

“嘶.......老烟鬼生得出这种闺女?”

薇歌从这两个海盗的前后变化中大致猜出了什么,于是她也不再多言,挽起绳子就赶紧离开了这甲板下的第一层。

看样子她是没办法再继续探索下去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刚刚或许就不该洗那个脸.......

不仅寡妇和豁牙震惊了,当薇歌重新踏上甲板的时候,其余的海盗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就这么愣愣地目送她一路走到船尾,把衣服捆在绳子上,然后尽数丢入大海。

平心而论,薇歌的美貌绝对达不到倾国倾城、惊心动魄的地步,但在这艘母贝壳都难逃一劫的海盗船上,顶着这么一张白皙干净、秀色可餐的俏脸,还在这里正大光明地乱逛,实在是有点羊入狼群了。

薇歌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回到佛里埃的房间,她实在是让那种根本不掩饰欲望的眼神盯得有些心里发麻。

只不过她似乎忘记了,房间里还有人呢。

“嗯?”

坐在沙发上打瞌睡的佛里埃被门外的阳光扰醒,他眯着惺忪的睡眼半瞪着薇歌。

然后唰的一下,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你是........?”

“我叫薇歌.....父亲大人......”

薇歌的嘴角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随后她连忙走进房间,用还没端走的抹布和水盆清洗起了早就已经干干净净的地板。

没办法,守着人家的面她不敢不干活,可这里又实在没有别的活干,让她出去的话她更是不敢,真是被逼进死胡同了。

“不用擦地板了,薇歌......”

手上的动作稍稍一凝,少女微微侧过脸来,乌黑齐肩发遮住了视线。

“我肩膀疼,过来给我揉揉。”

“好。”

薇歌绕到佛里埃身后,用自学的按摩手法开始了新的工作。

不得不说,当年自学的技术总归是派上了用场的,至少现在佛里埃被按得是一脸的惬意。

“过段时间,我们就要靠岸补给了,你想留在陆地上吗?”

“.......不想,父亲大人是嫌弃我手脚笨拙吗?我之后会努力改进的......”

开玩笑,谁知道这老登是不是在试探自己,你前脚刚认了爹,后脚一上岸就把人家给蹬了?哪个脑子正常的会让你当一次性工具耍?

“你一个女人,在这船上,很不方便。”

“难道做这行的从来就没有女人吗?”

“......有是有,少,而且女人的退路有很多条,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像我们一样当海盗。”

“她们能做,我也能做,我不比她们差。”

别管真不真心,反正老登听着开心就对了,这就叫情绪价值。

“你是说,你想当海盗吗?”

“我只想侍奉父亲大人,在哪里,做什么,都不重要。”

“哈哈哈哈哈......”

一宿未眠的困倦骤然扫光,佛里埃拿过桌上的烟斗,打开一只铁罐,开始往里面塞烟丝。

“侍奉我一个糟老头子?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父亲大人并不老,您稍作打扮就很有气质,我算是知道母亲当初为什么会和您在一起了,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爱说实话。”

“可惜啊.....亏待她了......哎......”

“您不必自责,她都没有说您什么,一切自有命数,很多事不是人能定的,能再和您见面,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

亏待个几毛,你能记得你亏待的是谁吗?老登真是自作多情。

薇歌一边心里暗自吐槽着,一边将揉到发酸的手指移开,换上了胳膊肘。

“如果您是不放心,觉得我在图您什么的话.....那我确实是有些私心的......”

“哦?说来听听.....”

佛里埃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眉头稍稍一翘。

“我自幼颠沛流离,漂泊不定,举目无亲,您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请您务必注意自己的身体......昨晚您没有合眼对吧?脚上还多了伤,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弄的,但如果和我有关......请提前告诉我,我不想给您添麻烦,能得知您安然无恙就已经足够了......”

“......”

佛里埃的指尖不断搓捻着烟丝,默了半晌才回应道。

“停下吧,我困了,你手上有伤,也别再忙活,去内屋休息,没事不要出去溜达。”

说罢,佛里埃又将装填好的烟丝磕回了铁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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