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当初就不做这个学习委员了。”宋时翎站在树下挠起后颈，不情愿已经写在他脸上了。
“话不能这样说。我单纯因为跟你住得近，不还是被使唤来帮你？那我是不是得跟我妈抱怨当初就不该住这里啊？”颜航满脸认真。
宋时翎词穷了——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去思考这家伙话里的逻辑。
宋时翎刚吃完晚饭就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班主任把整个班的评估册都落在学校了，本来打算这周末完成，但是现在出了点事需要远出，只能拜托身为学习委员的宋时翎到学校处理。
具体任务是到学校把评估册带回去替班主任写完。颜航因为和宋时翎住得近也被喊来帮忙，于是两人约了晚上在学校附近碰面，这才发生了上面这段对话。
已经是周末却被老师叫到学校取东西，而且还要被压榨休息时间来帮老师写评估，这两天应该是没法好好过了。
宋时翎本来是不愿意做这个学习委员的。学期初的时候没人去当这个职位，班主任随手点到了格亚去做一个月的临时学习委员；而临时的结束以后如果还没有人愿意去主动任这个职位，那格亚多半是逃不掉了。
那一个月里，格亚反复地对宋时翎进行思想教育和精神升华。某个清晨，宋时翎最终在无限的唠叨下臣服了，主动找老师把格亚的位置顶替了。
“大门应该是关了，只能走东边的小门了，我有那里的钥匙。”宋时翎看着已经封起来的正门，扭头对颜航说。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还有钥匙了。”颜航恍然大悟般拍了拍额头，“我还在想我们该怎么进去呢。”
“说实话我真不想要这个钥匙。”宋时翎凝视着手上的钥匙扣，两个金属片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其中一个是学校东门的钥匙，另一个是他们班教室的钥匙。
自从拿到这个钥匙后，总是会在放学后突然被老师喊到学校拿这拿那的；或是哪个同学落了东西在学校，发消息让宋时翎帮忙。然而每次帮忙都还要跟老师汇报一声，麻烦程度突破天际。
他们班上并不是只有宋时翎拿着这两个钥匙。林凌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学校；老师把钥匙给她，让她早上到教室开门。但宋时翎并不觉得同学们会去麻烦素来不喜欢交流的林凌——被如此频繁要求帮忙的，恐怕只有自己了。
夜晚的天空依然阴沉，远处的风声压抑着嘈杂。初夏的夜里居然起了一丝凉意，寥寥的车从校门口的马路上经过，灯光从远到近又远去。
宋时翎隔着门朝学校里望去。教学楼一片漆黑，只有校门前的路灯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突然间，他觉得心里发毛——好像有人在角落里观察着他。他下意识地回身四处张望，可是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怎么了？你的表情有点吓人哎。”颜航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宋时翎摸了摸自己的颈肩。
“就算是我也知道——”颜航突然凑近，指了指他放在颈部的右手，“你紧张的时候虽然脸上不会表现出来，但会下意识地摸脖子啊。”
“唔。”宋时翎触电般缩回手。自己的习惯被人看出来，也就不好再反驳。
“算了算了，还是快点拿东西走人吧。”
不过颜航也没太放在心上，他大摇大摆地走远了，留下宋时翎站在原地，校服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风还在吹。宋时翎转过头，再次向学校里望去——
就在那个瞬间，他似乎能听到风声无限被放大。尖厉的气流划过脸颊，浅蓝色的光影在夜色里穿梭而过，宛如刺进烟云里的一柄玉剑。
可那里什么也没有。等到定下神之后，宋时翎什么也没看见，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唯一不同的是，风声开始渐渐变得弱了起来。
只是错觉么？宋时翎不知道。自从格亚消失不见后，他身边的一切都开始变得诡异起来，种种怪事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引导着他去寻找这背后的真相——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有点麻烦，忘记问老师他把册子都放哪里了，白跑了一趟。”宋时翎把钥匙插进教室门锁里。
“无所谓啦，”颜航倚着走廊栏杆耸肩，“反正新教学楼老师办公室和我们的教室离得不是很远。要是早一年入学在对面那个旧楼上课的话，两边跑能窜遍整栋楼。”
他们先去了一趟老师办公室，但东西并不在那里，所以就只能又来到他们班的教室。
宋时翎回头看向对面的旧教学楼——在黑暗里隐约可以看见窗户的轮廓。自从新楼建起，旧楼就差不多废弃等待翻新了，现在那里的教室大半是空的，只留下些腐朽的桌椅。
他和格亚曾一起翘了课躲在那栋没有了人的旧楼，度过了一个下午的时光。不过那都是上学期的事情了，有些细节他也记不太清了。
“应该是这个吧，宋时翎？”颜航已经蹲在讲台下的柜子前，头埋进里面翻着什么。
“先拿出来看看。”宋时翎走进教室，来到颜航身边。
“嘿咻。”颜航把一沓册子从柜子里搬了出来，“没错了，就是这个，还挺重的。”
“不然老师也不会喊你来帮我了。”宋时翎拿起最上面的那本。林凌的名字工整地躺在封面，笔画规矩得像是用尺子量着写出来的。
“拿齐了么？没有落下谁的吧？”
“柜子都是空的，不可能吧。”颜航合上柜子门，“好了好了，回去吧。”
宋时翎没有说话。他望着窗外的旧教学楼，玻璃倒映出他紧蹙的眉头。
“你正在看着的那个方向——”颜航突然贴着他耳边低语，“就是传闻里闹鬼的教室哦。三楼第四间，恰好就在我们斜对面的上一层。”冰凉的手掌拍在他肩上，“不过都是些玩笑话，当真就太蠢了点。”
他们的教室在二楼的第一间。从讲台的方向朝窗外看去，那间传闻中的旧教室正在逐渐暗沉的天色里扭曲轮廓，像张开的兽口。
“走么？”颜航主动抱起了桌上一半的册子，扭头问宋时翎。
宋时翎把林凌的册子放在剩下的堆顶，“你先走，我还要把门锁上。”
“行，我在楼下等你，你快点。”颜航点头，然后走出了教室。
从踏进教室的那一刻开始，宋时翎就觉得周围的气氛说不清的怪异，空气里流动着诡秘的气息。可能是错觉，可能是心理作用——他挠了挠后颈，准备捧起册子。
可是当他下意识地又一次往窗外看去时，那副场面始料未及，几乎让他呆立原地。
刺眼的白色光亮划破暮色。璀璨的星火迸溅，灯光闪烁，一刹那间照亮了整片空地，随后又很快熄灭，一切再次归于夜色中。
这一刻传闻在宋时翎的眼前成真了。废弃教室的空间被奇怪的灯点亮，看不见的幽灵在作祟。任何人看来都是神鬼和超自然力量所为——所有的猜疑和预感都在这一瞬间都得到了证实，但是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有些不知所措。
“喂！宋时翎！你在干啥啊？快下来啊！”颜航的喊声从楼底下传来。
他大概是没有看见旧教室里亮起的奇异光芒。毕竟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里，就算他看到了，可能也只会以为那是街边驶过车辆照来的远光灯吧。
宋时翎决定不去多想也不去多管，他现在只要带着册子锁上门然后回家就行了。
“等我一下！”宋时翎喊了回去，他锁上教室的门，匆匆忙忙地搬着册子向楼下跑去。
女孩从暗影里走出来。她站在阶梯顶端，注视着宋时翎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风吹过廊道，长发轻轻扬起，身姿在飘曳的衣物下显得窈窕婀娜。
她就这样穿过夜幕，玉石般的肌肤在远方微弱的灯光里闪耀，眼角曳过的冰蓝光华流转，消坠于漫天的风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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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仍覆盖着一片阴云，风吹得很低，带着一丝丝湿润的热意。
这样的天气有些让人心烦——周六的清晨，阴天无雨，和这周开始的每一天一样，厚厚的云层笼罩在头顶，宋时翎能从空气里嗅到雨的味道。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阴沉的天空，相信这个城市的人们也都早已习惯。
咖啡店门口响起清脆的铃声，穿着侍者模样的服务生脚步匆匆。橘黄色的柔和灯光洒在桌缘，泛出淡淡的莹彩。
这里是咖啡店的二楼，木质的桌椅排在两侧，地板整洁，复古的钟悬挂在侧墙上。屋内的装饰让人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森林里猎人在溪边建起的小屋。
宋时翎和那些服务生一样的装扮，事实上他现在就是一名服务生。捋起袖子操着拖把拎着水桶，正起劲地拖干净地面。
“店长这周也鸽了，真是抱歉。”同样穿着服务员制服的男性带着歉意的笑，边擦拭着桌面边对宋时翎说。
“他平时那么忙，周末休息一下也没什么。”宋时翎倒是不在意。
周末在这里工作只是宋时翎的一个兼职。其实是在附近路过时，被店长强行拉进来免费喝了一杯咖啡，又被强行宣传了一波工作，稀里糊涂地就和那个整天嬉皮笑脸的大叔达成了每周六工作一天的约定。
但实际上在宋时翎印象里，周六的咖啡店里遇到店长的概率大概为百分之三十。
直到现在，宋时翎对店长的名字都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反倒是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男性变得和他很熟——他是店长的表弟，名叫夏雨君。
说他是一名男性，总让宋时翎觉得有些违和。夏雨君相貌干净素雅，眼角细长柔和，眼神里透露着水墨般的温润。
纤细修长的身形与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无异，就连名字也带着几分柔美——此时此刻，这名字倒显得跟天气格格不入。
自宋时翎第一次在这里工作时，就是夏雨君领着什么都不懂的他，教他日常工作内容、待客礼仪，甚至连语气表情的细微调整都耐心指导。
虽然宋时翎至今不明白自己被店长拉进来的原因，也不清楚鸽了的店长究竟在忙什么，但他却很庆幸自己能够认识夏雨君。
这个咖啡店，还有在这里与他一起工作的其他伙伴，是他生活里的一部分，他能够感受到温暖的地方。
“听大家说你的朋友失踪了，这个时候还过来，不要紧么？”夏雨君谨慎地问，目光仔细描摹着宋时翎的表情，生怕话语里的棱角刺伤他。
宋时翎愣了愣，然后轻轻地笑了，“我沮丧也没有用，或许来这里散散心才是最好的。”
夏雨君微笑，拧干抹布在水桶里搓洗，“你看得开就好。有些事情只要你相信，奇迹总是有可能发生的。”
“奇迹吗？”宋时翎停下了动作，咀嚼着这两个字的分量。
他从未想过，遇见格亚会变成一个他希望发生的奇迹。在格亚失踪以前，这本该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总之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和我们商量，就算我回答不上来，你也可以当找了个人倾诉嘛。”夏雨君还是微笑着。
“不用担心我，比起我自己心里怎么想——”宋时翎无奈地笑笑，“雨哥你也知道，我更关心的是什么。”
夏雨君突然沉默，低头盯着水桶里晃动的倒影，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宋时翎注视着他肖像画般素丽的侧颜，那抹淡笑仍挂在嘴角，眼底的落寞却浓得化不开。
这个人究竟经历过什么？宋时翎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不该打破这样的寂静。
“楼下有客人来了。”夏雨君突兀地抬头，提起水桶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已经擦得差不多了，拖把给我去洗吧，你去准备迎接客人。”
“麻烦你了。”宋时翎交出了拖把。
两人在卫生间门口分开，宋时翎洗手时听见身后传来水流声。夏雨君的声音混着水声响起：“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快一年了，当时的你还什么都不会做。”
“别揭人黑历史啊，谁第一次就能熟练呢？”宋时翎苦笑。想起自己当初首次面对客人时浑身发抖、表情僵硬的窘态，耳尖微微发烫。
“可有些孩子不学会察言观色就活不下去呢。”夏雨君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雨哥在么？客人上去咯！”楼下的喊声穿透木制楼梯。
“哎？雨哥你刚刚说什么？”宋时翎转头追问，他刚刚没有听清。
“不，没什么。”夏雨君依然是微笑，“快去吧，别让客人等着。”
“嗯。”宋时翎感觉有些怪，但他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掀开帘子，走向桌椅间的廊道，四处寻找着客人所在的座位。
不经修饰的黑色长发如瀑垂落，在暖光里泛着绸缎般的光泽。她眼帘低垂，漆黑的眸子里沉淀着一丝淡淡的琥珀色光晕。
女孩安静地坐在窗边，目光缥缈，似乎在望着外面，却又好像没有，她轻轻撩起颊边的发丝，隐约可以看见发下的白色耳机。
宋时翎的呼吸停滞了，因为这抹身影不是什么陌生人——那是林凌。
她穿着白色的花边衬衫，搭配着黑色的及膝长裙，踩着中跟凉鞋。明明还是个学生的年纪，却透着与教室里的她截然不同的成熟气质。
林凌也注意到了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服务生打扮的宋时翎，竟然扬起一抹狡黠的笑。
“看来格亚没有骗我，你周六都会在这里呢。”
格亚当然知道宋时翎周六在这里打工，会告诉林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宋时翎默默地来到林凌的桌前，打开菜单轻轻地摆在她的面前，并退后半步鞠了一躬。
“做得真漂亮，平时根本想象不到。”林凌微微歪头，笑容促狭，她抿着唇端详宋时翎，“这身衣服挺适合你。”
原来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林凌还有这样的一面，宋时翎这下算是见识到了。
“您来店里就是打算嘲笑我的么？”宋时翎保持着服务生标准的微笑。
“那只能算是余兴罢了。”林凌摘下耳机托着侧脸继续看着宋时翎，她似乎很开心，“我约了个人在这里见面，只不过那个人一直不太守时。”
“希望这无趣的余兴能让您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不那么无聊。”宋时翎站得笔直，脸上还残留着笑意。
“可惜我已经腻了。”林凌收回目光，她在菜单上翻页，“我原本可以换家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是来劝我的，劝我不要再找格亚了。他有些秘密我碰不得，对吗？”宋时翎缓缓地说，指节在身后攥得发白。
林凌的眼神变得有些冷，她低着头，一只手撑在裙边，一只手撩起耳边的碎发。
“格亚之前是这么想的，但他也说就算我拦着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我现在还是要尝试着警告你。”林凌轻声说。
宋时翎有些不太懂林凌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继续介入格亚的事，你今后的生活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明明是轻飘飘的语气，看上去林凌也只是在重复一些没有意义的话，可在宋时翎听来这却像充满了胁迫感的警示。
“我只有两个问题要问你。”宋时翎声音稳得惊人，“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
林凌没有说话，她仍保持那样的动作，低垂着头眼神凝重，于是他当她是默许了。
“你知道格亚失踪的原因么？”宋时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她仍没有说话，却摇了摇头。
“如果可能，你希望他回来么？”宋时翎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她终于难以维持现在的动作和表情，叹了口气，向宋时翎点了点头。
“厉害。”林凌无奈地笑笑。
“知道你的想法就够了，我答应你。”宋时翎躬身行礼，“我本该给我的客人最高的尊敬。”
“谢谢。”林凌声音很轻，就像松了口气那样。
在宋时翎印象里，他倒是很少见到林凌的表情如此多变，即便是一起寻找格亚的那几天，她也只是不带着什么表情做做手势而已，连话都懒得说几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林凌面对自己变得言语变得多了起来，表情也多样起来。
“喔，居然是林凌，很少见你周末来店里啊。”夏雨君从后面走出来，看到林凌有些惊讶。
不过这个时候更惊讶的是宋时翎，他不知道为什么夏雨君会认识林凌。
“雨哥早安。”林凌微笑着回应，“不过是约了朋友见面。”
“说起来，林凌似乎提过你和她是同班的呢，我一直忘了告诉你。”夏雨君想起什么似的拍着宋时翎的肩说，“哈哈，真是巧啊。”
宋时翎还是懵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凌她经常在周内放学后的时间带着朋友来店里呢。”夏雨君笑着又说，“像这样在这个时间光顾似乎还是第一次，所以你以前在店里没遇到过她也很正常。”
宋时翎终于理解了状况，但是还是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转折。
“你们同学好好聊聊，店长有些事打电话给我，我得过去帮忙。”夏雨君挥手下楼的背影带着几分匆忙。
宋时翎愣在原地，他望着楼梯的方向站着一动不动。
“要坐下么？不必端着工作人员的态度，那么拘谨，我会很难受的。”林凌瞥了一眼宋时翎，“反正雨哥知道我们是同班。”
“那我可以坐在您的旁边么？”宋时翎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戏谑，故意用着敬语。
林凌却缓缓向里挪了一个位置出来，“我倒是不会介意。”她很认真地看着宋时翎，表情里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时翎早该料到这是个高手，但是他没有害怕，一本正经地坐在了林凌身边。
“还是你有趣些，要是格亚早就羞得说不出话了。”林凌凑近宋时翎耳边，轻笑着说着。
她说得没错。格亚虽然平时看起来骚话频出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但是女生一靠近他，他就会变得紧张害羞。
宋时翎从没想到林凌背地里性格竟然如这此般，格亚恐怕在她的调戏下被虐待得不轻。
林凌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她不急不慢地拿起来看了一眼，“看来她来了呢。”
宋时翎这才想起来林凌来这里是约了一个人见面，他猜不出那个人会是谁，多半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可是林凌突然把视线转到了宋时翎身上，露出了意义不明的坏笑。
“她大概会吓一跳吧。”
楼下响起铃声，脚步声已经扩散到楼梯前，脚步的主人显得很着急。
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孩挎着包急忙忙地跑上楼，刚到二楼就弯着腰开始喘气。
她并不像林凌那般让人一眼惊艳，但她的五官却格外得精致，肌肤说不上十分白皙却很细腻，染成棕色的卷短发把脸蛋的圆润凸显出来，使整个人更显得娇小可爱。
“苏滢，这里。”林凌轻轻笑着朝女孩招手。
宋时翎认识她，年级里人大概都认识她。
她是宋时翎隔壁班的女生，因为染发烫发被教导主任骂过，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最后没有被处分，大家都对此做过很多猜测。而且又长得漂亮喜欢她的男生很多，可以算是名人了。
可是并不止这些，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宋时翎感觉掌心渗出冷汗，他在努力地抑制自己发颤的双手。
“林凌！”苏滢高兴地挥手，朝着林凌走去。
可是很快她就注意到了坐在林凌身旁的宋时翎，“林......林凌？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她的声音在抖，明明是对着林凌说话，却一直看着宋时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脸也开始涨红。
“这就是之前跟你说的惊喜。”林凌俏皮地一笑。
苏滢已经说不出话了，浑身动作僵硬，她眼神委屈地望着林凌，圆圆的脸涨得通红。
宋时翎决定站起来让开。
很快宋时翎就发现自己这个行为极为正确，他刚起身，苏滢就窜进了林凌怀里，抱着林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为什么宋时翎会在这里还穿成这样为什么宋时翎会坐在你的身边为什么你还特地把我喊过来看这一幕你成心的对不对？”
苏滢带着哭腔一股脑把问题全问了出来，语速快得把宋时翎惊得愣在原地，他还在思考这个女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冷静一下啦。”林凌弹了苏滢的额头。
“好疼。”苏滢呜咽着抱着额头缩成一团。
“你不是一直想认识他么？他每个周六就在这里打工哦。”林凌捏了捏苏滢的脸。
“那你早点跟我说清楚啊！早知道我就穿得正式点了。”
苏滢低头看着自己的装扮，普通的白色T恤，牛仔热裤露出细长的腿，脚下帆布鞋搭配着长袜。邻家女孩般的休闲装扮，宋时翎倒是觉得已经很好看了。
“你的大白腿会给你加分的。”林凌摸着苏滢露在外面的大腿。
“臭流氓住手！”苏滢拉开林凌的手。
“那么现在解释一下为什么迟到吧。”林凌恢复了坐姿。
“是你约的时间太早了啦。明明是周末还要人家八点起床，你是成心来折磨我的对吧？”苏滢趴在桌上，双脚在椅子下晃荡。
“可是现在已经九点半了。”林凌淡淡地说。
“呃，虽然现在插话有点煞风景，但是好像你们的话题并不是和我毫无关系啊？”宋时翎小心翼翼地尝试介入其中。
“她是你的迷妹......”林凌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滢捂住了嘴。
“不、不、不是的！”苏滢扯住林凌转身朝宋时翎疯狂摇头否定。
“去做个自我介绍。”林凌推开苏滢。
“呜。”苏滢显得有些委屈，扭扭捏捏站起来到宋时翎面前，“我叫苏滢，初次见面......你好.....”她的声音越来越细，头也越来越低。
宋时翎稍稍一愣，他想说什么又收住了。
“我是宋时翎，你好。”最后他只能干巴巴地这么回答。
“我，去一趟厕所。”苏滢捂起脸，声音细小到几乎快要听不见，“对不起。”
她保持着捂脸的姿势从宋时翎的身前跑了过去。
宋时翎沉默。
林凌也沉默。
“林凌......小姐？”
“她暗恋你。”
“您还真直接啊。”宋时翎扶额。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林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虽然我很愚笨，但这种程度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那你想问我什么？”
“你们约定见面的原因？别告诉我只是为了让她见我一面。”宋时翎回头望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
“给我的朋友介绍我朋友的朋友，这难道还不够成为原因么？”林凌嫣然一笑，目光流转过来。
宋时翎知道她在开玩笑，什么也没说。
“真正的原因不太方便告诉你，反正只是顺便而已。”林凌的语气稍微认真了一些，但是话语的内容本身却并不是那样，“不过是想看看那丫头真正和你见面后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反应，原来是个纯情少女呢。”
“哈哈哈。”宋时翎想不到其他的回答。
“另外，”林凌合上双眼，轻声说，“请不要给她太多希望。”
“是出于姐妹之间的保护，还是说出于其他什么原因呢？”林凌会说这样的话宋时翎并不惊讶，他其实也并不是太想了解缘由，只不过是随口问问。
“我说不清，我不了解你，但我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不是你能给的。”林凌托着脸，眼神虚缈，似乎是在看着什么但又好像没有，“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你一见钟情，她自己也不知道，我这样说可能确实是下意识想要保护她之类的。”
“可是你还是选择了在这里见面，只是为了顺路警告我似乎并不划算。”宋时翎坐在了她的对面，他直视着这个女孩的双眼，想要抓住她的视线。
“别想太多。”林凌的视线凝聚起来，她毫不退缩地与宋时翎双目对视着，“那个丫头每天在耳边唠叨，无论是谁都会厌烦的。”
“那看来我还是挺有魅力的。”宋时翎托着下巴有些得意。
“你开心就好。”林凌禁不住嗤笑起来。
“今天见识了不一样的林凌小姐，算是收获颇多吧。”
宋时翎缓缓起身，他拉直衣角，整理领带，在桌前站好，再次恢复了服务生该有的姿势。
“那么，等苏滢小姐入座后，是否可以告诉我二位客人的餐点了呢？”
“我之前也没能想到你有这一面。”林凌淡淡地微笑，“彼此彼此吧。”
苏滢恰好就在这时走了出来，她耳边的发丝还沾着水珠，似乎是去洗了一把脸。她还是低着头不敢看宋时翎，小心翼翼地从他身边走过，然后坐在了林凌的对面。
“那个位置，宋时翎刚刚坐过哦。”林凌看似很随口地一说。
“哎？”苏滢惊了一跳，蓬松的卷发都颤了起来，“这里......”她站起来摸了摸座位，然后木然地缓慢坐下，羞红的脸暴露在空气里。
很可爱的反应，不过宋时翎有点可怜被林凌欺负了的苏滢。
“抹茶拿铁。”林凌朝宋时翎坏笑。
“我也是......抹茶拿铁......”苏滢僵僵地保持着坐姿，不敢抬头，“还有......曲奇......”
“巧克力曲奇。”林凌替她补充。
“好的，请两位稍等。”宋时翎收起菜单后退鞠躬。
他挺直腰，缓缓走下楼。
“唔啊！他正经的样子超帅的呀！”苏滢反复拉着林凌的衣角，一脸花痴相低声尖叫，“你看见了吧！看见了吧！”
“看见了看见了，很帅很帅啦。”林凌似乎早就习惯了，随意地敷衍着。
“哎，我和你说，我在找的那几个人上次......”
林凌并没有怎么听清苏滢在说什么，她的视线瞥向了那个正在下楼的背影，眼底的忧虑比窗外的阴云更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