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不远处打头的两辆军用吉普车在弗瑞登堡市的时候变了道,从少女的视线前离开了。

但是少女坐的这辆轿车的车轮还是在不断的向前滚动。

少女轻叹了一声,不再理会已经离去的军车,皱着眉头向窗外望去。

她似乎对这路上的景色隐隐有些熟悉,挑着眉毛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回忆着,想在自己深藏的记忆宫殿里寻找着这让人似曾相识的景色。

待看见了高架上的指示牌方才知道现在去的是那个现在只存与自己梦里的地方。虽然共和国文与现在自己使用的语言联系甚少,但她能够一眼看懂上面文字的意义:“弗瑞登堡——卡什米奇”。

只不过记忆中的卡什米奇不过只是一个偏僻小城,而现在自己眼前的却是一条一望无际、不断延伸明显是大城市才有的公路。

看到这一幕,少女明显有些讶异,一部分是因为在自己现在生活的国家里连首都附近都没有覆盖这么长的公路;而另一部分,尽管温尼斯身居高位,但他却没有丝毫与自己职位所相衬的排场。这让见惯了大排场的少女稍稍的不适应和好奇。

在这不大的车厢中,只有车辆的颠簸声在少女的耳边环绕,造成这般“安静”的状态的原因是少女拒绝了温尼斯向她提出是否要求参加“那个人”的葬礼的缘故,被少女断然拒绝的温尼斯自讨没趣地闭上了嘴,靠在座椅上小憩起来。

这里的变化,似乎很大呢……

不过当这么想着的少女转过头来把视线从窗外移回车内的时候,刚才还在小憩的温尼斯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这里变化很大吧。”温尼斯没有再伪装,而是看似十分随意的开了口。

少女对温尼斯突然之间抛出的话题感到稍许诧异,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

不过,这短短的心理变化导致的微表情还是被眼尖的温尼斯注意到了。

“可能吧”

少女慢悠悠的微启樱唇,吐出这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

毕竟还是过了很多年了,有些变化还是应该的。少女在心中补充着。

因为她现在受到的教育正是认为理想中的公众人物应该如此说话:含糊不清、没有什么营养、不透露任何信息。

心知帝国那帮文学院的迂腐文士对少女的说话方式有了根深蒂固的影响,但温尼斯心里还是对这个少女的态度不甚满意。

但在明面上,他只能摇摇头,单纯的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不满。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两个人的对话到这里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汽车的速度并没有因为后排车厢里的不和气氛而慢下来,不一会儿,眼前就是卡什米奇市区的景色了。

放眼望去,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将蔚蓝的天空分割成一个个小方块。只不过,令人惊讶的是,这些高楼上居然点缀了不少的植株。

这座城市虽然不能与富丽堂皇的共和国首都相比,但还是比那个暮气沉沉的帝国首都显得生机蓬勃。

因为不自觉的对比,少女心中暗暗作痛,对帝国的国运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无奈。

可是在无奈之后,她却是对这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抱有了更多的期待。

很快,汽车咯吱一声停在了一栋古朴的别墅前。少女没有像温尼斯一样立即从车上下来,而是打量着这趟旅程的终点。

这栋别墅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不起眼。它顶端的尖顶上安着的那个木制十字架看似突兀,但却让人有别样的自然感,好像它本来就应该在那里一般。

“拓拓”一声突兀的敲击声打断了少女对那栋别墅的观望,待少女用余光瞥过去时,就看见司机微笑着敲了敲车门,温柔的说:“小姐,得下车啦。”

少女微微点了点头。司机便拉开了门,恭敬的垂着手站到了一边。在开门的瞬间,一股清新的空气飘了进来。

就在少女下车的瞬间,那个貌似人禽无害的司机突然凑了上来,在少女的耳边轻轻的说:“公主殿下,您还想任性到什么时候?”

少女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个人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操着一口流利的帝国话。不过,在她欲开口辩解时,她才发现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难住了。

是的。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自己到底想要来干什么?要知道,自己最恨最爱的那个“他”以及躺在了棺材了,那为什么自己心中还有…

这时,刚刚已经下车的温尼斯又折了回来,一把将少女拉在身后,一脸不耐烦的说:“虽然我知道你们帝国军机处对她的行为很不高兴,但我得提醒你们:你们也没有权利对你们的皇族问什么——这可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名扮作司机的帝国特务并没有露出表情,而是不紧不慢的说:“确实,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但请你尊重我们在此之间的合约。这次‘旅游’贵方只提供景点,由我方负责安保。”

他故意在“旅游”两字上加大音量。

此时的少女望着温尼斯魁梧的背影,触景生情,好像自己回到了几年前,那时,“他”的背影虽然没有这么高大,但也带给了自己无限的安全感。

不过温尼斯并没有与他废话的欲望,只是打了一个响指:“照你这么说…”

两个个共和国的便衣悄悄的走到了帝国特务的身后,其中一个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那个特务的右手拧到身后,同时用力一揣他的腰。猝不及防的特务一下跪在了地上。

那个特务的脸上滑下了几滴冷汗:“你…这是在干什么?”他挣扎了几下,但完全无法挣脱便衣。

温尼斯弯下腰,以看着一个低级生物的压迫眼神直直盯着这个家伙:“小盆友,现在我告诉你,我们这里的安保很完善,不需要你这个外行指手画脚。”

与此同时,好似印证温尼斯的话一般,一台巨大的四脚机甲从别墅探出个头。机体上,一门120mm的加农炮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幽的银光。

“好了,你回去跟你的上头反应一声。叫他不要以你们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温尼斯随意的摆了摆手,吩咐刚刚的便衣把这个看到机甲都直接站不稳的特务扔回帝国大使馆里。

直到这时,少女才回过神来,对这温尼斯送上一个感激的笑容。温尼斯摇着头走了过去,在与少女经过的刹那,轻轻而又温柔的说:“如果他在的话,他也会这么做的。”

感谢你们逗比的修改

城市内突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待爆炸冲击波激起的粉尘稍稍散开后,还能几抹看见留在地面上的火星。

汽车的警报器和城市内野狗的狂吠此起彼伏,仿佛在映衬这里的疯狂。

带着口罩和冬帽的年轻人高喊着各种口号,拿着简易的钢棍和随处可见的砖头向远方的帝国宪兵队扔去。

身着黑色军装、戴着白色钢盔的帝国军宪兵苦不堪言的躲在自己的防暴盾后,试图挡住眼前人们扔来的东西。

“立即解散!冲击营地者一律击毙!”一个帝国尉官举着喇叭出来喊话,但很快他的声音就被愤怒的人们的怒骂声压了下去。作为对他喊话的回复,一块板砖准准的砸在了他的头盔上,他只能悻悻的退回盾牌后。

被扔来的酒瓶在帝国宪兵队面前的地面上碎开,玻璃碎片暂时挡住了宪兵队的前进速度。

“滚回你们的老家去!”又有几个年轻人拿着造成刚刚爆炸的元凶——自制的燃烧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但很快就被宪兵队后方的高压水枪淋成了落汤鸡,手中高度数烈酒的火焰也被熄灭。

“装甲车开上去!”“列队,前进!”“该死的,我们的军属魔法师部队跑哪了?”混乱的呼喊声在宪兵们中响起,过了好一会儿,心不甘情不愿的宪兵只能缓缓的前进。

“砰!”就在他们准备前进的一刹那,一枚燃烧瓶突然被扔到宪兵队的装甲车上,瞬间,车上燃起了惊天的火焰。装甲车的成员们急急忙忙地从的后门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

看上去,这场骚乱还要持续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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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希韦德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将望远镜放下,从刚刚倚靠着的阳台栏杆上直起身来,微笑着摇了摇头。尽管已是黑夜,但他还是能看见前方的混乱一幕。

而就在楼下,无数市民站在大街上,极力张望着面前的场景。他们发出的嘈杂的谈话声甚至盖过了前方的骚动声。

被他们挡住去路的汽车愤怒的按着汽笛,但前面没人让开。

路希韦德的相貌十分普通,甚至略带一丝稚气。体格算不上强健,只不过个头还挺高,所以单从背影来看人们会把他误认为是一个成年人。他的发色是大部分共和国人都有的淡金色。

他那翠绿色的瞳孔向外放射出一种孤寂的色彩,这也可能是他身上唯一能吸引他人目光的特点了。

路希韦德回过来头,随意的将自己手上的望远镜放在阳台边的桌子上,并随手把同在桌上的收音机打开。

“如今帝国试图用武力和糖衣炮弹来镇压、分化我们,共和国现在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境界!对此,我们还能够保持沉默吗?我们能够再坐以待毙吧?答案是不,市民们!让我们…”

刚打开收音机,就听见一个男人正情绪激动的发表着足够当成对帝国的宣战稿的战斗口号。

本来,作为帝国卫星国,就算再怎么讨厌对方,也不可能发表这么大逆不道的发言。

但因最近世界时局混乱,出于稳定后花园的缘故,帝国决定派遣一名心狠手辣的皇族去担任驻共和国大使,结果可想而知——帝国对手无寸铁的反对派进行了大屠杀。

然后局势开始失控,共和国全境就在列强或多或少的支持下发生了暴动与示威,其中最为激进的革命派已经占领了大量重要地区,他们的广播台开始向全国甚至全世界播报。

不过现在革命派已经接受了或是他国赠送或是购买的一大批从步枪到野战炮的装备,彻底压倒了当地的帝国军与伪军的战斗力,忍无可忍的帝国政府终于批准派遣了大批军队“平叛”的计划。

路希韦德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因为当他知道那个帝国大使的名字后,他就明白了自己的任务。而这些情报,也是组织从各地收集来以协助他的。

收音机还在那里叽里呱啦,但此时它的主人已经没了半点倾听的心情。将窗帘拉上后,慢慢的走进了房间里。将那盏半暗半明的电打开后,方才将手放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书柜上,从夹层内掏出一把左轮手枪。

虽然这把枪看上去一点都不起眼,但只有路希韦德自己知道这把枪收割了多少人的性命。将转轮拉出来打量一会后,又把转轮安了回去。

干完这一切后,他才长吐一口气。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根据线报,帝国大使将会在三天内离开共和国,代替他的,是一大批凶神恶煞的帝国军队。

他站起身来,将左轮藏了回去。从厨房里随便掂了一瓶啤酒,失神落魄的坐在了沙发上。

可以依稀的听见窗外微弱的警笛声,他的脸上浮出一个自暴自弃的笑容——究竟是什么时候,自己成为了一个杀人如麻的怪物呢?手伸到胸前,紧紧的握住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银质十字架。那是过去的自己留下来的唯一一个烙印。

因为手上都是被枪支磨出的老茧,所以十字架在手中的感觉并不怎么清晰。

真是讽刺啊,在七年前,这双手还是那么稚嫩,它曾按着圣经上,感受着先贤的博大精深的智慧与神所赐予的神圣的荣誉感,为他人做着弥撒。可是,究竟在什么时候,它失去了这份资格,只能握住那冰冷僵硬的枪支呢?

大概是四年前吧。在那个该被诅咒的日子里,自己失去了一切,成为了堕落的复仇天使。

扬起脖子,狠狠的灌了一大口啤酒。口中的酒完全没有那些酒鬼所说的美妙——苦涩、冰冷。不过,没关系,自己只是想借酒消愁罢了。

一瓶啤酒很快见了底,浑身、尤其是面庞和耳朵都感觉燥热了起来。身体感觉瘙痒了起来,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似乎有被蜜蜂针蛰的痛苦。而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翻转、震动、崩溃。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的想回到过去呢。在醉倒前,路希韦德的脑海中跳出来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再想什么,眼前就只剩黑暗。

(第一卷完)

第一卷名字来自西班牙内战的发起口号:西班牙上空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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