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你怎么突然跑我家来了，你都没和我说过吧你！！”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田中咲太，或者说，曾经的“许斐唯”，此刻正站在我家客厅里，一脸的理所当然。

过去这么多年，时间重新铺陈了我对什么身份的认知。现在他能作为田中咲太也挺好的，而不是我原本记忆中的那个野丫头——“许斐唯”。

“我来找我女朋友！”他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似乎在躲避我的视线。

这让我更加恼火了。“或者！！你至少和我姐说一下也行啊！”我加重了语气，心中涌起一股莫名……酸涩。

自从我彻底接受了许斐唯的身份后，我与绫的关系就变得更加微妙。我依然把她当成姐姐，但内心深处却又残留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享受着作为妹妹的亲昵，却又忍不住会在某些时刻想起过去与她恋人间的甜蜜。这种矛盾的情感让我感到困惑，也让我更加在意田中咲太——这个占据了我原本人生的人。

“绫去超市了，让我先过来等她回来。”他终于开口解释，语气却依然带着一丝不耐烦，“话说你最近怎么打扮成这样？”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我今天穿着一件纯白女友衬衫，头发也特意烫成了微卷，这与我往日的风格截然不同。我本想展现一下自己作为女大学生的魅力，又或许只是想让“他”看到。可没想到却被他误解了。

是的，在一年前的夏天，我也收到了大学的通知书，只不过考上了稍微次一点的大学，我已经接受了自己作为许斐唯的脑力，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我努力得来的。

“要你管！”我赌气地别过头，不想让他看到我泛红的脸颊。

“你这丫头……”他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我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他比过去更加成熟稳重，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几分坚毅，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男性的魅力。我不禁想起过去作为田中咲太的自己，当初好像也是这样对“许斐唯”吵吵闹闹。

人生互换后，身份的立场也依旧没变嘛，人生与身份真是奇妙呢。

“那个……”我打破了沉默，语气却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你最近……和姐姐还好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好了，我和你姐姐呐~~可是要结婚的人。”

“结婚……”

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中五味杂陈。我曾经幻想过与绫步入婚姻殿堂，如今却只能以妹妹的身份祝福他们。这种感觉就像吞下了一颗酸涩的柠檬，酸楚中又带着一丝苦涩。

“怎么，你好像不太高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语气中的异样。

“没有啦，我只是……”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复杂情感。

他走近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就像过去我对待绫那样温柔。

“唯，你已经长大了，以后也要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地生活，知道吗？”

他的触碰让我浑身一僵，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嗯……”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他的手在我的头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放下。

“我去厨房帮你姐姐洗点水果，你想吃什么？”他转身走向厨房。

“随、随便……”我低声回答，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我陷入了沉思。

“以后……也要像现在这样开心吗？陷入作为许斐唯，作为女生的人生继续开心下去，不要在意自己姐姐与咲太爱情的结合吗？”毕竟我的人生轨迹已经改变，我应该放下过去，开始新的生活。但我真的能够放下吗？

我曾经以为，变成许斐唯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事情。但现在我意识到，这或许也是一种幸运。

我曾经憎恨过许斐唯，嫉妒她拥有我想要的一切。但在我被交换，被迫成为她，逐渐成为她，主动成为她的路上……才堪堪明白着，『她』、『我』、『许斐唯』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有着自己的烦恼和快乐。

但我的烦恼……我的快乐，又在这段时光里，改变了我的什么呢？

我以为过去作为田中咲太的回忆，与成为许斐唯的现状，在自己的感情世界里止步不前，卡在原地。

也许想要彻底放下过去，开心地作为许斐唯活下去，就必须让自己跨过那个坎。

那个坎……那个田中咲太。

于是，我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正在洗水果的田中咲太。他的侧脸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温柔，我的心跳又不自觉地加快了。

“那个……”我开口紧张道，“谢谢你。”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成为了许斐唯。”我鼓起勇气说道。

他愣住了，随即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傻丫头，说什么呢。”

（他……这家伙，田……田、中咲太！！！）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我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我快步走到田中咲太面前，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怎么了，唯？突然这么感性？”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我将脸埋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我说…谢谢你，让我成为了许斐唯……”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泪水不知不觉地浸湿了他的衣衫。

他并没有推开我，而是任由我抱着他，他的怀抱宽厚而温暖，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心。

这一刻，我忘记了所有烦恼，忘记了身份的错位，忘记了过往的纠葛。我只想静静地抱着他，感受着他的存在。

但——就在这时他中着一丝温柔和怜惜，大概唤着什么。但在我回过神后，才愕然发现他喊着“咲太”。

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他……为什么要叫我原本的名字呢？

“咲太……其实是我对不起你。”他……又一次忍不住唤出了我原本的名字。

“不…我不要这个名字！”我无措地抵触道。这个名字让我恐惧，让我不能沉沦在作为许斐唯的梦泡中。

他的眼神微微一变，似乎有些惊讶，但也带着一丝了然。

“你……还是放不下吗？”他轻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温柔地安慰着我。“没关系的，咲……不，唯，许斐唯，绫的妹妹。我知道了，你想要成为许斐唯，成为绫的唯。”

“咲太……”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中充满了苦涩。

我曾经是怀中的高大男人，如今却只能以自己爱人妹妹的身份拥抱着“他”。

他、她……这种错位的关系让我感到窒息，也让我更加不愿接受自我纠结的现实。

他说……是他对不起我，这、这没错。如果不是那个猥琐老头的出现，如果不是他对于姐姐的极端渴望，这场交换，这场错位都不会发生。我累，我太累了。我只想闭上眼睛，重新在睁眼的下一秒回到2017年的那一天。

“唯……”我重新唤出他的原本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丝祈求。“我想回到过去……我想变回田中咲太……”

他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道：“唯，你已经回不去了。你已经成为了许斐唯，你应该接受这个现实，开始新的生活。”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我知道，他说的没错，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已经成为了许斐唯，我的人生轨迹已经改变，我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可是……我爱绫……”我哽咽着说道，“我不想失去她……”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语气温柔而坚定。“我知道，唯。我知道你爱绫。但是，你应该明白，现在的你，只能以妹妹的身份爱她，而且你对她的爱，只剩下姐妹的感情了，不是吗？只是那些『田中咲太』的残余在影响着你。”

残余……杂碎。但那是我这些年凭着自己意识才堪堪留下的东西，我的认知里，最重要的念头。

绫……我的姐姐，我的“爱人”。

这种感觉就像一把钝刀，不紧不慢地割着我的心脏，让我痛不欲生。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无力地瘫软在他的怀里，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他紧紧地抱着我，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也在为我感到难过，也在为这段错位的关系感到无奈与——窃喜。

……

……

就在这时，寄宿在花瓶里，这几年从未再出现过的…那个让我们交换的罪魁祸首重新出现在我们眼前。他玩味似地看着我，又随便打量了一下田中咲太。

“哈哈哈，未想六年过去，我又被『许斐唯』的执念唤醒了，嘿嘿，你这丫头的执念真是有趣的东西。”

『许斐唯』吗，指的是我，还是那个“他”呢。但执念……能够产生执念执妄的人，想必只是我了吧。

“你，你怎么又出现了?”我颤抖着声音问道，内心既是紧张又是期待。

重新见到这个致使我们交换的人，也许就有改变的机会。

猥琐老头嘿嘿一笑，用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们:“哎呀呀，六年过去了，你们两个小家伙都长大了呢。特别是你哦，小唯，现在可真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他的话让我感到一阵恶寒，似乎完全忘记了『许斐唯』的内在是田中咲太的事实。

但我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现在又出现?”

猥琐老头摇了摇头，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我已经说过了，是你的执念唤醒了我。这六年来，你一直在挣扎，在纠结在痛苦中煎熬。你以为你已经接受了现实，但其实你的内心深处一直在呐喊，渴望回到过去。”

“回到过去……?”我不敢相信自己的潜意识，但我只是幻想一下重新成为田中咲太，就让我的全身触动。

他的话一下插入我的心里，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我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尽管这些年我努力让自己适应新的身份，并且也已经成功。

但也许……只是有可能。

在『田中咲太』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回归自我”的执念。

咲太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

“那你现在出现是要做什么?”在我身边的咲太冷静地问道。

猥琐老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当然是来帮助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啦。六年前，我只是想看看有趣的戏码。现在嘛...我觉得是时候给这出戏画上一个句号了。”

“你是说……”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把我们换回来?”

“哈哈哈，愚笨的丫头。”猥琐老头大笑起来。

“怎么可能让这出戏变得这么庸俗？句号…句号，我只是要帮你结束这场煎熬，让它完全成为一出好戏，一部喜剧而已。”

老头振振有词道，最终还是给我们泼了冷水。

“再说了，就算真的可以把你们换回去，你们真的想换回去吗?就不说田中咲太了，你这丫头，你……想换回去吗？重新成为那个绫的爱人，『田中咲太』~~”

他的话让我和田中咲太都陷入了沉默。我低下头，不敢看田中咲太的眼睛。我知道,这六年来，我们都已经适应了新的身份。田中咲太有了绫，而我……我也已经习惯了作为许斐唯的生活。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老头见我纠结不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缓缓踱步到我面前，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直直地望进我的眼底。

“你这丫头，之所以如此纠结，就是因为你的记忆里，有着作为『田中咲太』的记忆，又与现在作为『许斐唯』的现状冲突。”

猥琐老头的声音沙哑而轻蔑，却……完全言明了我心中需要的答案。……是的，我无法以『许斐唯』、绫的妹妹的身份爱上绫，也无法以『田中咲太』的身份爱上过去的那个自己。我因为过去作为田中咲太的记忆，被一直卡在中间，纠结反复。

“那么，您的方案是什么？”我颤抖着声音问道，既期待又恐惧即将到来的答案，并且在言语中都变得敬畏了许多。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简单，我可以帮你完全抹去作为『田中咲太』的记忆。这样，你就能彻底成为『许斐唯』，不再有任何困扰。爱你所爱，亲你所亲。”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抹去记忆？这意味着我将彻底失去作为田中咲太的一切，包括那些与绫在一起的美好回忆。

“可、可是！”我下意识地喊出声，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我不想失去那些记忆...那是我和绫在一起的证明。”

咲太紧紧握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他转向老头，声音冰冷：“你凭什么认为唯会同意这种荒谬的提议？”

老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别着急否定，小子。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是解决当前困境的最好办法吗？"

我低下头，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眼睛。内心深处，我知道老头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如果失去了过去『田中咲太』的记忆，我就能彻底成为许斐唯，不再被过去的阴影所困扰。

但是。

“可是……”我喃喃自语道，“如果失去了那些记忆，我还是我吗？”

老头冷笑一声：“你这丫头，现在的你~~不也不是原来的你了吗？是不是那个『你』真的还重要吗？六年来，你已经在许斐唯的身份里活得如鱼得水。失去那些无用的记忆，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咬着嘴唇，内心交战着。

是啊，这六年来我确实逐渐适应了许斐唯的身份。我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甚至考上了大学。但是，那些作为田中咲太的记忆，难道就真的毫无意义吗？

老头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小鬼，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你这丫头难道想一辈子活在这种矛盾中吗？”

“唯，你想好了吗？”咲太紧张问道，但语气并非是在催促我。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我...我不想抹去『田中咲太』的记忆，那是作为田中咲太弥足珍贵的一部分，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老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想抹去？哈！你们已经浪费了六年时间在这种无谓的纠结中……啊啊啊啊气死老夫了，我给了你们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你们却拒绝我。”

“这不是小事！”我愤怒着，突然提高了声音，“这关乎我们的人生，我们的一切！至少…至少，再让我思考一下。”

老头眯起眼睛，露出一丝无奈道：“好吧，既然你这么纠结，那我再给你一个选择如何？”

我和咲太警惕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既然你们视记忆为最重要的东西…那我可以把它们保留下来，只不过是放在不同的地方保留下来。

“什么意思？”我和咲太异口同声道

“笨笨笨，意思就是我可以交换你们脑中的记忆。”老头缓缓说道，“唯可以得到过去『许斐唯』的全部记忆，而咲太则可以得到你记忆里『田中咲太』的全部。这样一来，你们都能保留自己想要的部分，同时也不会彻底失去那些……你们视若珍宝的东西。”

我和咲太都愣住了，这个提议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这...这真的可以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头得意地笑了：“当然可以。我都可以把你们轻而易举地交换个好几年，甚至随意抹去你们的记忆，就交换记忆这点小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咲太皱起眉头：“但是，这样做会不会对我们的大脑造成伤害？毕竟这涉及到记忆的重组和转移。”

“放心吧，小子。”老头不屑地摆了摆手，“我的能力远超你们的想象。这个过程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伤害，只会让你们获得你们想要的记忆。”

我和咲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和期待。

“那么，如果我们同意了，会发生什么？”我轻声问道。

老头不同寻常地耐心解释道：“很简单。你，唯，将会获得原本『许斐唯』的所有记忆，包括她的过去、交换前的成长经历等等。而他，咲太，将会得到你脑中关于『田中咲太』的所有记忆。这样一来，你们都能保留自己最珍视的部分，同时也能完美地适应现在的人生。”

我感到一阵眩晕，这个选择似乎太过诱人。我可以得到真正属于许斐唯的记忆，不再为身份的错位而困扰。

但同时，尽管记忆并非彻底消失，但我也将会失去作为田中咲太的那些珍贵回忆。

那些与家人，朋友……与绫，那些组成我作为『田中咲太』这个人格的经历。

咲太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他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我们是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了？”我最后一次不死心地问道。

老头冷笑一声：“对，对对对！我已经给了你们最好的解决方案。要么接受现状，要么选择交换记忆。你们自己决定吧。”

我和咲太再次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挣扎和不舍。

“唯。”咲太轻声唤道，“你怎么想？”

我咬着嘴唇，内心悸动着。

接受这个提议意味着我将失去作为田中咲太的所有记忆，包括那些与绫在一起的甜蜜时光。但同时，我也将真正获得属于许斐唯的人生。

这也许，才是真正的交换吧。

由记忆组成了人格，由人格决定了自我。

自我……我是谁，我是『许斐唯』还是『田中咲太』呢。

“我……”我的声音颤抖着，“这太难选择了。”

老头不耐烦地打断了我们：“好了，别婆婆妈妈的了。我给你们最后一分钟的考虑时间。一分钟后，你们必须做出决定。那么现在……59…58…57…56……”

我们在倒计时的捶打下，相对无言，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们的决定将改变我们的整个人生。

最后，在时间即将耗尽的时候，我们不得不做出了选择。

——————————————

选择【保持现状】——跳转第二卷

选择【交换记忆】——跳转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