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拓跋晚玉，还是白知卿，都不算是顶尖棋手。最初这个不过是拓跋晚玉的消遣，后来白知卿也学了一点，两人便以此对话，消磨时间。

白知卿回忆起来时，像是这样端坐着跟拓跋晚玉下棋的时候，甚至要多于轻松写意的对话的时候。

拓跋晚玉执黑她执白，每次下棋博弈，就像是在跟对方无声地对话一样。

印象中这位合体期的长老对她也很少露出笑容。如果不是有时不时的悉心教导和大笔大笔的灵石，她甚至会怀疑拓跋晚玉是不是她姑姑。

黑子已然成了一片肃杀之势，而白子却只是在勉力挣扎，输掉棋局只是时间问题。

白知卿将食指抵在下唇上，思索良久，摇了摇头：“必败之局，我认输。”

如果是平常这时候，拓跋晚玉多半就放过她了，然后两人会把一直在用小火慢焙的樟茶倒好，细细碎碎地聊聊最近宗里宗外发生的事情。虽然拓跋晚玉不苟言笑，但却也算得上是一段有点舒适的时光。

但今天的拓跋晚玉似乎有些不一样：“再想想，说不定有机会。”

白知卿有点疑惑，但还是再次将目光投降了棋局。

半晌，白知卿依旧摇头：“……知卿愚钝，未能找到破解之法。”

这当然不是什么绝世难题，只是以白知卿目前的棋力，还是很难破解。

拓跋晚玉依旧不依不饶：“再看看，真是必败之局吗？”

白知卿更加不解，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看着棋局，道：“虽然不是，但胜算太小了，约等于无。”

“知卿”，拓跋晚玉的目光凝视着她：“如果你就在这棋局里，只有这一次机会，这个胜算你要不要？”

“当然要。”白知卿道：“要了还有机会赢。不要就满盘皆输。”

“那就下吧。”拓跋晚玉道：“至少下到最后一手。”

白知卿有点明白了拓跋晚玉的意思，再次执起白子，跟拓跋晚玉对弈。

又过了一好一阵子，两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白子已然输了，但黑子的损失要远比之前大得多。完全不是前面那种单方面的屠杀之势。

“下得不错。”拓跋晚玉有点满意地笑起来，给白知卿倒了一杯樟茶。

白知卿双手捧起，啜了一口，微苦的味道在口中泛开，回甘还要再等一会。

这是产自北域的樟茶，因为产量不大，所以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对于生活朴素的拓跋晚玉来说，算是稍有的花钱的地方了。

樟树不论是普通植物还是灵植，长得都很慢，所以樟茶的产量也一直不高。

后来有人把樟树从贫瘠的北域移植到富饶的东域，甚至是用法术催生。结果生长速度和产量倒是上来了，但味道却完全变了，销量也不好。没有北域的风雨雷电，樟茶也积累不出那一点点特殊的回甘。

“……姑姑是想告诉我，这次江南古国的禁地试炼危险重重吗？”白知卿想了一会道。

拓跋晚玉也啜饮了一口：“聪明是聪明，只是有些危险不是你这个年龄能够想象得到的。别把命丢在那里了。”

“那姑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白知卿有时候会直来直往。

“告诉你也没用。”拓跋晚玉道：“何况我的消息也不见得准。”

“如果真的凶险到那种地步，干脆不让我去不就好了？”白知卿不解：“以姑姑的本事，以现在我们手上的灵资，至少到化神期为止都是没问题的。”

“话虽如此，你要是真的这么选了的话我倒也不怪你。”拓跋晚玉面不改色地放下茶杯：“到时候就是二流的元婴期，三流的化神期，永远晋升不了合体期。”

她盯着白知卿：“江南古国的禁地试炼危险是危险，但这点危险都过不了的话，往后只会更糟糕。你是想像猪狗一样活着等着被屠戮，还是想像是青冥剑一样在战场上陨落？”

白知卿默然。

“知道我为什么限制你用高阶符箓和法宝吗？”

“是为了防止我太依赖外力。”

“没错。就算明智如宋雨眠，你看她离开了符箓打不打得过你？差一些的像是洪星，现在就是个仗势欺人的废物，离开了渡远峰他什么都不是！剩下一个韩香君，还以为靠着自己的身份能够一直过大小姐的日子，做梦呢。

你自己的道体你知道的，要是只会依靠符箓和灵物，迟早被魔修吃得骨头都不剩。甚至都不是魔修，正道里面就未必没有觊觎你的伪君子。”

白知卿凛然。她知道姑姑大部分时候懒得插手宗内事务，像是这么言辞尖锐地去批判其他人是非常少见的。

这话要是被偷听了流传到外面去，非得挨罚不可。

理论上来说这次禁地试炼只有正道的宗门能够进入，但正道就不会对白知卿动手吗？白知卿觉得这一点都不好说。

反正禁地里面也没有长老没有监考官，杀人放火然后扬长而去一点都不难。只要不被别人发现，就是没有犯规。更有甚者，就算被别人发现了，只要把发现的人一起杀了就行。

拓跋晚玉深深叹了口气：“知卿，你要是真不想去，我不会勉强你。但我看人很准，你跟我是一样的人。你会去的。”

“当然。”白知卿点点头：“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只要还想突破，就很难躲。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更何况我还是先天道体。”

拓跋晚玉点点头：“这次江南古国的禁地试炼，我不会限制你的高阶符箓和法器的使用，倒不如说，多多益善。记得，遇到强敌宁可退避，也不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白知卿不解：“我看过一些以前的禁地试炼的资料，虽然也有危险，但陨落在里面的弟子并不多。大多也是些修为低微的弟子。为什么这次姑姑这么小心？”

拓跋晚玉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因为这次的试炼，是江南古国。哪怕只是它的附属禁地，也不是一般的地方能够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