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啊,让婆婆看到这个场景,估计很尴尬了。

还是赶快送她去医院。

“能站起来吗?我扶着你好了。”

在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这个学期我跟这种交通工具交流次数太频繁了。

司机和路人都用异色看着我们,她看起很像是打胎吗?

不过无所谓了,本来是要排队的,我联系下陈医生,很快林雨茉就被安排好了病房。

林雨茉本身就值得他们重视,我犯下规,也没有什么不适。

在我初中的住宿那段时光,不知道有多少人越过那条线,站在我面前打饭。

执行者笑呵呵地聊天根本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急诊室,我坐在椅子上,已经习惯了医院的刺鼻药水味道。

“她每一次这样发病有生命危险吗?”

我问陈医生,尽量用平和的语气。

“上次我跟你解释过了,是影响大脑的非蛋白质神经毒素。

并不会致命,如果情绪比较高昂就有发作的危险。

按时吃药压制跟压皮球一样,所以还是有疼痛。”

他说着咀嚼了一块口香糖,递给我一片。

我摇摇头,他缩回了手。

是么,情绪激动么,最近确实比较频繁。

取出林雨茉的手机,通讯录上我的号码还有婆婆以及王佳欣、吕晶晶,都是学校的人。

关于家人栏目上全是空的。

在记录找到了之前拨打的电话记录。

她记得很清楚嘛,之前听到她说是舅舅,难道父亲去世了么。

我打断了自己的臆想,开始回拨。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似乎是感冒鼻子发出嗤嗤的声响从手机那边传过来。

还有嘴巴咀嚼食物的声音,而且是很大声,看样子是在吃牛筋一类的食物。

并且还有喝汤的翕动声,车辆的鸣笛。

这样判断的话就不会是什么包厢,应该露天的小吃摊上在喝啤酒的人。

以我对林雨茉的了解,她的家境很好的,压下心头的疑问。

“喂?您好,您是林雨茉的舅舅,对吗?”

“哦,居然是男人啊?”

“咯。”

男人打着酒隔,这家伙是个醉鬼吗?

手机传来的声音有些刺耳,不知道是嗓子天生如此,还是刻意的,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反正问了一个脑子都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的答案。

“你是男的吗?”

我摸了摸脑袋。

“我想是的。”

“这样啊,看来有趣了,你的情敌,她可是很厉害的哦。”

带着戏虐的声音毫不客气地刺穿了耳膜,可我没有感觉有恶意。

“情敌?我想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林雨茉容貌出众,有男孩追求,我一点也不奇怪。

在中国僧多粥少的情况下,她算是掌上明珠般的存在。

“那你想讨论什么问题?”

“她刚才病又犯了,这种疾病不能彻底治愈的吗?”

林雨茉的家人肯定对这种病症又清晰的了解,他能给我答案。

我话音刚落,感觉到了手机话筒里,隔着电磁波都能传递而来的寒意。

手机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取代的是其它桌子男人的笑声,啤酒瓶撞击声。

“你认为偏执是病吗?”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沧桑起来,中年大叔的声音像是突兀地变成了一个老爷子。

我不清楚为什么他突然改变了态度,或许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也就是不可提起的事情。

人是刻意地回避自己的痛楚的,越是深刻,就越发难以忘记。

“如果疯狂是病的话,那也是和大部分人的观念不同导致的。

它本身并不是错误的,知道围城么?”

我顿了顿了,像是眼前有人影站在我面前,点了点头。

“嗯,钱钟书写的。”

“那里面有一句话,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

手机那端的人用着颇为感慨的语气说。

“安逸的人,羡慕漂泊的人,漂泊的人呢羡慕安逸的生活。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不过,看起来你好像并没有对我外甥女有什么太大的抵触。”

“倒不如说还挺融洽。”

我顺着他的话接上去。

“那么,请不要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告诉我,能治好吗?”

我压低了声音。

“非常难,要知道很久之前,你的情敌就费尽心思去保护茉。

最后茉还是离开了她,离开家,到了你那个地方。”

“保护?全方位的药物治疗?”

“对,一般来说是两年,可她让自己成为实验材料,又主动要求关进再过两年。

因为有同龄的她为蓝本,各种数据,所以治疗过程很顺利。”

我撑着额头,泌出汗珠,完全想象不了那种场景,不能跟人接触,还是四年?

那个家伙对林雨茉的执念也非常深呢。

既然也患有病症,还是同龄人,那么应该是林雨茉的亲人,是哥哥么。

林雨茉对我说,你是我哥哥就好了。

应该是吧。

“那么,是你的话,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我缄默,这个问题无法回答。

“不回答吗?确实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回答。

回答能,会被我判定为只会空头承诺。

回答不能,那就是一个害怕未知事物的人。

你觉得这样做是否正确。

我倒是觉得羽颜她十分善良。”

“善良?”

听到这个词,我心里一阵刺痛。

“以自己的感受为评价标准,而不以自己对他人造成的变化量来衡量。

那是真正的善良吗?”

没错孔融让梨绝对不是所谓真正的礼让,虽然恶意是最容易聚集的东西。

但温柔的东西方式一旦错误,那么带给人的伤害是呈几何倍增长的。

我最有体会了。

“我想雨茉她得到全方位的治疗身体上看上去是恢复了一定程度的健康。

可心灵上是完全地扭曲了,不是么。

不然,她为什么要离开家。”

手机那端再度沉寂下来,过了半晌,传来笑声。

“啊哈哈。”

“果然,没错。”

我听到了敲打桌子的声音,还有啤酒瓶滚到地上碎裂声,以及老板的抱怨声。

他止住了笑声。

“你,不错。可是,羽颜至少有行动上的证明,而不是空手套白狼。

你为茉做过什么呢?”

“能给的大概只有普通的高中生的生活吧。”

我抓紧了口袋里的食材清单。

没错,我只能给她做饭,以及聊聊天之类的无关紧要的,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而其它的,我什么都无法做到。

“哦?不知为何,我对你有了信心。

估计羽颜过去了,你能调节两姐妹的关系呢。”

姐妹么。

“做不到的呢,这不就是巨人花园的童话么,我做不到。”

我一口拒绝了,没错无法做到的。

没错巨人花园讲述的是一个巨人拥有美丽花园。

美丽花朵在穿越暴风雨后开放,为了应急来临的冬天而绽放的樱花。

巨人赶走了孩子们,自己沉醉花园,然后他感到孤独,又想要孩子回来玩。

“像树的年轮一样,在轻微的纹路都会留下。

挽留、原谅都是杯水车薪,伤害了,烙印就无法愈合。”

“不是你的声音,我差点以为我在跟家里的老头子讲话呢。

尽量让茉的情绪安定,还有茉肯定有事情要跟我说吧。

不然也不会打电话过来。”

“我等下让她回个电话。”

挂掉电话,我帐然若失地坐在椅子上。

随后我走出医院,过一个路口,那边早餐店有汤包。

我记得班上有人带过,不过因为一咬就会有汤汁,而且容易破。

后来很少人带这种早餐,我对此记忆很深。

不知道这种汤包的口味跟她家乡比有大的区别呢。

已经过了时间点,所以买到的都是冷掉的汤包,用开水烫碗。

隔着热水加热。

回到医院,我把手机轻轻放置在一旁。

林雨茉的脸色比之前要苍白不少,眯着眼靠着枕头,右手挂着点滴。

手背上的管道覆盖了一次性的暖手宝,成分是铁颗粒之类聚合物,

在空气中会发生氧化还原反应,进行放热。

这么冷的冬天,就算是有这东西,输液也是很冷的,暖气也没用。

我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点滴慢慢地从瓶子流淌注入,顺着管道输入,偶尔还有几个小气泡。

“别说话。”

我看了看指针,打断她试图说话的举动,让她在眯会眼。

等换第二瓶的时候,我才缓缓开口。

“感觉怎么样。”

“很好。”

“你的样子并不太好,要吃东西吗。”

我把汤包放在牛肉粉里面,尽管浸透了,但温度保持住了。

她摇了摇头,估计是没有胃口。

我没有再说什么,拎起一旁的书包,拍了拍被子。

示意我去把笔记本给王佳欣带去了。

似乎没有可以担忧地事情了,她完全地闭上眼睛。

我打开门,找出了林雨茉的笔记,把它交给了抬起头坐在病床上的王佳欣。

她的情况看上去不错,包裹着石膏,不过这间病房也有暖气。

“怎么就你一个人?雨茉呢?”

“感冒,在隔壁休息,放心小问题,等会她会过来了。”

我把王佳欣想要问的一股脑全部回答,取出自己的课本,还要完成自己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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