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后一缕斜晖在巨大的日晷上投下细长影子,一直绵延到宫殿的红木门前,数个影子在殿前快速的闪过。

暮日仿佛垂头叹息的老人,沉沉下坠,天空大片陷入灰暗,天边还有最后一丝红霞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这一幕诡异的令人心动。

秋风萧瑟,不知名的树叶在空中随风翻飞,街上人影稀疏,看不清眼前的路。

似乎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人能阻止黑夜的到来。

殿上石雕蟠龙已经矗立了千年,见证了大周皇城的数次翻修,每一次证明了大周越发繁荣昌盛。百丈长,百丈宽的观星台上,数个雕刻着尺度和符号的铜轮围绕着宫殿般巨大的天仪球旋转,天仪球以水滴的力量围绕着轴心旋转,轴心正对着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

星辰永世不移,像是在向人们昭示着,千年的大周王朝,注定要万古长存。

似乎历史从来没有翻开新的篇章。

2

连绵起伏的飞檐像是一片黑色大海,但在层层叠叠的飞檐下却是灯火通明。无数灯球把殿宇照得如琼阁仙境。数个黑衣人从屋檐上轻点飞过,禁军在宫内奔跑不息,宫女们闭紧门户,躲在房屋内私论纷纷。

禁军统领和大司马在地图前紧急会议。

“你说他这次会走哪里?”

“我觉得他会走南门道,过永寿殿,再绕过东香阁,转入东门暗道……”

“他上次就是这么走的。”

“额……那依你之见如何?”

“从暗哨来看,他已经经过东华门,我认为他这次有可能走东林道,直达飞羽殿,这条路是最近的,也是可能性最大的。应派飞龙将军、天虎将军在前方阻截,五百禁军从后路包抄,另外安排五百名弓箭手在屋顶埋伏……”

“你……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哦,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让他们放哨箭,将他逼入金华殿,此处离宫门最近,却最是易攻难守,以他的脾性,定会冒险一试,这样我们只需瓮中捉鳖,一举擒获!”

“司马大人,你刚刚说什么?”

“哦,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这样我们就能包住大周基业,以报圣上!”

“大司马所言有理。”禁军统领热泪盈眶,“如今天子在函谷关督战,命我二人操领宫中事务,决不能出差池,否则只能以死谢罪!”

大司马与禁军统领对视一眼,交手相握,声震夜空,“大周千年基业,今夜就系与你我二人之手!”

如今,整座大周皇宫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如临大敌。一场可能改变大周历史的巨变可能正在酝酿。

但敌人,从何而来?

“报!”传令兵突然闯入帐中,气不能接,几乎是翻滚在地,他还未喘息平稳,却见到司马和禁军统领二人热情对视,十指紧扣,一时噤声。

大司马先注意到了他,目光丝毫没有退缩。

“说!”

传令兵一愣,差点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太子已经越过七道宫墙,直逼宫门!”

两人面色骤然惨白。

3

第七道宫门之外,一个蒙面人双手交叉于胸前,摆出一个很酷的姿势。

他身后宫殿林立,勾连相接,数个身影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向他接近,不出几秒的功夫,

周围的宫墙之上已经站满了黑衣人。

“诶,兄台,这里是我先来的。”

“别说话,我们是黑衣人!”

“你快把我挤下去了!”

啪一声,一个黑衣人被同伴挤下墙来,恰好落在众人包围中的那人眼前。

“额……嘿嘿嘿……”他狼狈的爬起来,目光不知投向何处,他避开年前的少年,望了望身后,心中一惊,又是一瞬间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他身后,有一名白衣白甲的将军,手提一柄长枪,枪尖映照着如水月波。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大周武功最高的将军——璃江南,再加上数百名黑衣高手的包围,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也断然无逃脱的可能了。

四周弥漫着肃杀之气。

而那蒙面人在重重包围之下依旧临危不惧,似将周围的高手全然无物。

终于,那蒙面人开口了。

“璃江南,这次就放我出去行不行?”

“不行!”

“我出宫又跟你没什么关系。”

“你是大周的皇子,如今天子在外出征,理当镇府守国,岂能将国事当做儿戏?”

黑衣人顿时泄了气,“我们从小玩到大,都十多年了……”

“这里只有君臣,没有私情!”璃江南上前一步,“太子,国事无私!”

黑衣人见璃江南已经把话说死,顿时没了说话的心情。

“好吧好吧,这回算我认栽,我回去就是了。”

璃江南突然觉得不对劲,按太子常来的习性,不可能会轻易放弃才对。他目光微动,手中的长枪忽然微微一转。

太子小白转过身,往自己的宫殿走去,嘴里还在怒骂着。

他转过一个角落,脚步顿了顿,拉下口罩,黑夜之中,狡黠一笑。

与此同时,无人看守的另一处宫门,一位锦衣少女探出头来。

“那边在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咦,这边宫门好像没锁呢……”

她从墙后跳着脚步走出来,嘴里哼着小调,得意的神色在脸上飞舞。

“哇!自由咯!”

她像蝴蝶一样飞出了宫门。

4

千里之外,函谷关。

夜风萧瑟,长夜漫漫。

今夜,篝火将一刻不歇的照亮整个关隘。城关之上每隔五步便有一名神弓手。他们面色严肃,一手握住弓身,一手夹着利箭,弓弦紧绷,似乎要随时射向敌人。

每隔半柱香的时间,便有百夫长从他们身后经过,视察城防。他们脚步悄静,和弓箭手一样,谁也不说一句话。

今夜每个人都紧绷着精神,一刻也不敢放松。其实,在暮秋的寒风之下,许多弓弦早已因为长时间弯曲而失去弹性,但是未知的敌人随时都可能出现,所以没有一个人敢松下气来。

城墙之上寒冷萧瑟,在关隘的宫阙之内却是另一番气象。

重锦厚彩铺成地面,四周挂着黑底描红的帘帐,红柱之上悬挂墙灯,火烛无风自舞。房屋一角有火炉烘烤,一进到房内,体内的寒气立刻化为了一阵暖雾。

周天子跪坐在案前,拂袖落子。

与周天子对弈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手形枯槁,皮肤龟裂,褶皱如同沟壑,看上去已是半只身子踏进的棺材了。

老人叹息一声,看上去早该是无力颤抖的手竟然突然迸发出年轻人才会有的力量,他有力的抓起棋子,随着一声清脆的落子声,周天子突然一笑,投子认输。

“老丞相,这几年来我也自认为棋艺精湛,虽比不上天下第一国手,但众臣百官之中,能胜我的也屈指可数。今日再与老丞相对弈,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周天子叹息道,“是以前朕太自满了。”

“天子陛下的棋艺确实不错,国中也确实鲜有对手。但陛下的棋法外强中干,根基不足。虽看似来势汹汹,实则虚招太多,一般人可能被吓住,但只要识破这点,要胜过陛下也并非难事。”老丞相笑笑,“陛下太柔了啊!”

周天子一怔,品味着老丞相最后的三个字。

“太柔了?”周天子作揖,“还请老丞相明示。”

“我已经一把老骨头了,说话也不利索,心里想说什么,嘴上却不一定是这样。”老丞相摇摇头,“刚才是臣的无心之语罢了,陛下不必深究。”

周天子沉了沉脸,丞相明显有话不便与他说,他也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于是整整衣袖,正色道,“西王母七日之前曾派人在城下喊话,称今夜便是破城之时,为何至今还没有动静,莫非是疑兵之计?”

老丞相闭上眼,神色之间似乎是在找寻什么,“西王母人从不虚言。当年灭我大周先祖与西王母联手灭秦,说一月灭秦,便一月灭秦。栎阳城焚毁殆尽,生灵涂炭,自此成为一座死城。”丞相沉沉的叹息一声,那声音全然不似是从人的身体里发出的,竟轰轰隆隆的似闷雷在胸。

周天子也默默的看着作闭眼倾听状的丞相,他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他他本来就已经老的想块戈壁滩上死了千年的桦树皮,任谁看一眼,都会心惊肉跳,觉得这样的人,早该死了。

良久,丞相低声说道。

“她来了。”

“谁!”周天子闻言一惊,猛地起身拔剑。

“陛下请去城墙上看,今夜星空晴朗却寒彻刺骨,怕是要起雾了。”

周天子皱眉,立刻揣摩丞相的意思,随即下令,“今夜所有人点亮火把,焚烧秸秆!”

帷幕之后,立刻有人急匆匆跑出传令

“是九尾妖狐!”丞相突然睁眼,视线猛地聚焦一处。他有着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目光,如同一柄利剑,几乎要将人生生撕裂。

5

这一夜,暴雨中,人们点燃了火,向青铜巨炉中投进了自己的一束头发,他们割破自己的手腕,滴入鲜血。

那面皮革大旗突然被人高高举起,大旗的两面用鲜血绘制两个触目的大字。

‘枫’与‘商’。

突然,无数声音在这一刻一齐爆发,伴随着戈矛的碰撞,声震苍穹,四海皆惊!

‘大商不灭,灭周复商!’

是商人的,终究是商人的。

不是周人的,终究要还给商人。

迟到了一千年的复仇,要他们用一千年来还。

周共和八百四十一年,大商归来!

6

夜深人静。齐王宫。

前月在齐国查出了枫国间谍,所以这半个月临淄实行严格的宵禁制度,连王宫也不例外。

王宫的某处房内,暖阁之中,有一对男女认为这正是纵欲寻欢的好时机,反正自己怎么搞也不会有人发现。

一番颠鸾倒凤之后,男人终于承受不住,身子趴在女人柔软的肉体上,看着被自己折腾的香汗淋漓的女人,眼中迷离浑浊。

女人的娇喘渐渐平息,她面色红润,身子却早已被男人搅得使不上力。

女人怪笑两声,“几日不见,你又进步了不少。”

男人冷笑,“比起齐王如何?”

“那自然是你技巧更好!”女人毫不吝惜的夸赞着与自己同床的男人。

男人哼了一声,翻过身子,两手垫在脑后,与女人同躺。

“当今齐王昏庸无能,众臣明明知晓,却不肯与我一起推翻我王兄,个个都想明哲保身,却要置国家于危难而不顾!”男人说话,忽然邪魅一笑,温柔的看了女人一眼,伸头舔了舔女人通红的脸颊,一股欲火又在他体内熊熊燃起。

女人知道他又想来折腾自己,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男人见状却忽然笑了,“嫂子,你怕什么?”

女人垂眉,温婉起来,“你的计划真的可行吗?”

“那是当然,万无一失!只要函谷关破,齐王必定派师增援,到时候都城兵力空虚,我可联合禁军统领,杀齐王一个措手不及!”男人冷笑,“到时,齐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住嘴!”女人露出愠色,“我怎么说齐王的王后,你的太后,不准你没大没小的。”

“行,那我今天就先饶过你。”男人得意的笑着,伸手从女人温润的脸蛋一直滑落到丰腴的胸脯。

“你看我今天饶不饶过你!”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男人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抓起地上散乱的衣物猛地往身上乱穿。

女人也被这声音吓得脸色苍白,一时竟僵住了身子,赤裸的躺在床上动弹不能。

伴着这声怒斥而来的还有金属甲胄与铁剑的撞击声,他们步伐整齐划一,一听便知道是训练有素的宫廷带剑侍卫。

男人的动作忽然停滞了。

他面前站着那个男人。

峨冠博带,风华绝代,英姿绝伦。

如果不是因为怒气而面色涨红,脸部萧条锋利起来,他原本白皙柔和的脸庞会让人误以为是豆蔻年华的少女。

那是他的王兄,齐王姜衍。

他看都不看床上的女人一眼,便将手中的佩剑扔出,又气势汹汹的大步离开。

男人绝望的瘫在了床上。

一名侍卫接住这柄剑,先是向齐王离开的方向举剑行礼,而后目光冷冷看向床上的男女。

齐王剑,见剑如见齐王,持剑者,有代齐王行生杀之权。

两刀剑光闪过,鲜血溅在地面,血光染红了暖阁。

7

洛城。

有间客栈。

两位少年身着奇装异服,大大咧咧的走进客栈,也不点菜,坐下来便是吵架。

“你说,现在怎么办?”

“你要是早听我的,先和教授联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居无定所啊!”

“我倒是想和教授联系。”少年挖了他一眼,将手表模样的东西扔在桌上,“现在这已经是废铜烂铁了!”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或许只是一时坏了而已。”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那你会修吗?”少年的脸贴近他,满脸质疑。

另一位少年哑然。

“那……那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身无分文,又不熟此地。”

“先吃一顿。”少年呵呵一笑,“有什么事比吃饱饭更重要?”

“可我们哪来的钱啊?”

“钱?”少年一愣,面露难色,转顾四周,忽而又是大喜,说道,“这家客栈生意兴隆,客人鱼龙混杂,我们吃完之后,凭我们的身手,偷偷溜出去可是问题?况且,像这样一家大客栈,还会因为我们这小小的市井混混吃霸王餐,而对我们穷追猛打,坏了自己名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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